京郊流水筑里,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夜清寒负手立于庭院之中,芝兰玉树般的俊雅风姿,直看得过往的小厮都有些呆愣,而一个走进来的女子见状却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说你能不能干点实际一些的事,一天到晚盯着棵梨树看,难不成还能看出朵花来?”女子开口抱怨,语气竟是半点都不客套:“在岛上是这样,来了京城还是这样,那你出来干嘛的?”
夜清寒闻言只是一笑,却是连头都没有回:“夜晴,我可不记得我最近有惹过你,犯不着一来就数落我吧?”
“谁叫我哥非让我来照顾你的。”夜晴翻了个白眼给他,脸上的神色颇为不甘:“我最不耐烦的事就是出岛,偏还碰上你这么个慢性子的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说着,她又伸手扯了扯脸上的面具:“整天戴着这东西,讨厌死了。”
轻笑一声,夜清寒转过身来,问道:“姑姑那里怎么样了?夜朗可曾传过信来?”
“大小姐很好,只在族里稍稍活动了一番便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圣女,老夫人现在拿她也是没办法了。”夜晴想起自家大小姐的洒脱模样,便不由自主地从心眼儿里生出钦佩之情来,想着要是自己也能活得像大小姐一般无拘无束就好了。
“嗯,那就好。”夜清寒点了点头,也由衷地为夜未央感到高兴。一直以来,她就是个不愿被任何东西束缚住的人,能够按自己的心愿办事,对她而言,也正是生命的意义所在吧。
“依我看哪,主子你也先别忙着管大小姐的事了,来京城那么久,你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吧?”夜晴一副怀疑的目光,自上而下地将夜清寒细细打量了一遍,才继续道:“人家都不住在浣花坞了,你留在这流水筑还有什么意思?”她和哥哥夜朗是夜氏管家的子女,算起来都比夜清寒年长几岁,甚至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不过夜清寒少年老成,因此三人也是颇为投缘。夜晴性子直爽,很多时候比夜朗还像个男孩子,所以和夜清寒之间的相处倒更像是铁哥们,而不是主仆。
“有时候,不是距离近就能有用的。”夜清寒轻轻叹了一声,语气里竟罕见地带上了几分落寞。
夜晴心知他是联想到了小时之事,也不敢多言,只得随便将话题岔开:“昨天我见着凌王府家的那两位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无非就是对夜阡陌的为人感到好奇,想从我这儿打听到一些罢了。”夜清寒思及昨日之事,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不想告诉他们太多,因此只含糊地推脱了几句也就过去了。
“夜阡陌啊……”夜晴想起那个红衣身影,眼神里就有止不住的惊叹之意。近来她一直在京中探听这位由大小姐亲手提拔起来的少主人,其结果,不可谓不惊人。小小年纪,若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看来,夜氏的生意,注定是要在她手里攀升到一个无人可以企及的高度了。想到这,她忍不住又冲着夜清寒嘀咕:“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都注意到了,你这正主还不出手,以后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我看你找谁哭去!”
对此,夜清寒却是抱以一笑。别的不说,这点他还是有信心在的。不过,这件事倒还真提醒了他,某个人是必须要得到教训了。“夜晴,那商府大小姐的亲事看得怎么样了?”
“那个女人?”夜晴听他提及商千娇,眉眼间都是不屑:“还能怎样,高不成低不就呗。有了几分姿色,略通些文墨就当自己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佳人了,一心一意地想着要嫁个侯门子弟呢!”忆起这个女的几次三番找商二小姐的麻烦,更兼勾引自己的主子,夜晴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那商老夫人到底是看中了她哪点,居然会这么护着她。
“侯门子弟?”夜清寒重复了下这个字眼,似是想起什么的问道:“安乐侯家的二公子好像和商大小姐年岁相仿吧?”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几乎是一到京城他就吩咐夜晴把京中官宦人家的底子都摸了个遍。
“是。”夜晴调查得很细致,所以回答得也爽快:“不过那位二公子……”说到一半,她突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当下眉眼就笑开了花:“我知道了,一定将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的。”说完,转身就朝外走去。
“还真不愧是姑姑的崇拜者。”看着那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夜清寒挑唇一笑,再度悠闲地看起他的梨树来。
而另一边,千墨在家中待了没多长时间,已是再度被太后接回了宫中。此时太后正拉着她仔细打量,似乎要看出商家有无虐待她一般。
方嬷嬷见状,忙笑着跟太后说道:“太后放心,二小姐在府中的一切都是由奴婢亲自照管着的,没有人胆敢对二小姐不敬的。”
太后闻言这才松开了手,却是冷哼一声道:“哀家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说着,她又拉过千墨坐在她身边,笑道:“怎么样,哀家给你的那支簪子可还管用?”
千墨笑着连连点头:“多谢太后疼爱,让墨儿也狐假虎威了一把。”
“呵呵,你这孩子。”笑着揉了揉千墨的脑袋,太后的心情显然很好:“不过你那祖母也不是省心的,不挖空心思把你大姐塞进好人家,只怕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所以太后就把墨儿接进宫来了。”千墨冲着太后笑得很甜:“左右她们烦不着我了,就让她们闹去呗。”
“说得不错。”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关切道:“今日也不早了,先下去歇息吧,待会儿用膳也叫人给你送到屋里去。”
“是。”千墨乖巧应下,轻车熟路地就往自己日常住的偏殿而去,想着太后和方嬷嬷必定还是有话要说的。
果不其然,太后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向着方嬷嬷道:“墨儿这次回来跟哀家亲近了不少,可是在商府发生了什么?”
方嬷嬷叹了口气,道:“商老夫人在人前掩饰地很好,不过依奴婢看来,她是想着要利用二小姐的身份来替大小姐谋划的。若不是商尚书还有那么一点为人父的自觉,只怕她连狸猫换太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二小姐这般,大概也是寒了心了吧。”
“她还真是不安分。”太后向来慈祥的眼里闪过几许阴霾:“若是让这商贾妇人算计了去,哀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搁。”说着,她转头向着方嬷嬷吩咐道:“派人去商府,就说是哀家懿旨,要留墨儿在身边教养,以后若无大事,不必让墨儿回商府。”
“是,奴婢这就去办。”方嬷嬷答应着,自行退下。
而太后却是在凤榻之上陷入了追忆之中。泠兮,这一次,哀家定会护好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