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唐元清责怪的样子,祝远方无奈地耸耸肩。唐元清就是太照顾别人的感受了,有的时候坦白说反而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真的选择对林白隐瞒的话,只会让接下来的工作束手束脚,不如把所有的猜想或者下一步的指示全盘托出进行探讨与协商,这才是一个团队该有的样子。
“韩贵英是吗?”林白说着,“跟我来吧,我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隐隐约约,李京河仿佛听到了众人的声音。我这是在哪里?我在干什么?为什么我的胳膊使不上劲?李京河想着。他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连控制眼皮的力量都没有了。我这是······醒不过来了吗?李京河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很清醒、很清醒,清醒得就像周末睡了一个大懒觉,在中午阳光正灿烂的时候起来一样,他感觉自己精神特别旺盛——除了完全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李京河的脑中是怎样的活跃,他感觉自己已经超脱了三界之外。整个灵魂似乎是在游荡着,他有的时候似乎能看见唐元清等人在做什么,自己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想告诉他们自己做了什么,声音却在喉咙口黯淡下去,就像是哑巴在尽力地表达一样——他现在和哑巴没什么区别。
这是梦吗?李京河想醒过来,他对着自己的脸捏了一把,疼,但好像并没有醒来。这不是梦,所有的一切都异常地科学,据说人在梦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梦幻的,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一切皆有可能的。李京河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太急于表达,他想告诉大家自己说不出话来——可笑,这简直就是一个悖论!没错,一定是池明生,在打斗的过程中给自己的伤口下了药,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还要拉自己下水给他垫背!李京河第一次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自己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做呢。索性,李京河在梦里也闭上了双眼,他想,如果眼睛和嘴巴都不能动的话,那么现在能够自由运转的,就只有自己的大脑了。
没错,韩贵英的确是药物地研发者之一,但是她不一定是洪川案的参与者。池明生的确是洪川案的药物研发者,但是他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正式接手洪川案的实验进程。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从某种程度上面来讲和洪川案几乎没有关系。那么,秋元新臣要如何管控洪川案的实验呢?作为一个右倾思想严重的日本人,秋元自然不会信任韩新贝这样的傀儡,一定会派人来监视韩新贝的工作?这个人是谁呢?难道是不破日介?当然不是,不破日介是因为受到惩罚才到这里来的。换句话说,不破日介和韩贵英一样,来这里完全是一个偶然。不破是秋元临时因为违规而调来受罚,给韩新贝做执事的,韩贵英是被池明生找来的,他们都不符合长期位于韩新贝等级之上这一条件——何况,秋元信任的人并不是“生理上的日本人”,而是思想上与我们国家的理念相反的人——即包括我们国家的忠实的背叛者。这个人的身份需要远远高于韩新贝、韩贵英,而且有较强的能力和原地位,受到秋元的高度信任——李京河想到了之前调查前两起案子的时候注意到的那个家伙。
宋哥和祝老师现在应该很着急,甚至连分析的时间都没有。李京河想道,韩贵英可能再也不会愿意跟自己这些人作对了。原因很简单,韩贵英和池明生本身就不是秋元的忠实信徒,他们为秋元做事完全是因为被秋元抓住了把柄。是的,韩贵英很可能就是为了韩新贝的双脚才参与“机能强化的项目,而池明生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祝老师和宋哥一路的对话李京河全部都听见了,再结合之前窃听到池明生对话的内容,李京河早就把事情猜了个大半。这也是为什么李京河敢断言韩贵英和池明生绝对不是秋元派来的监察。要说为什么需要监察这个角色,那是因为韩新贝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秋元新臣,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秋元的使者来传达的,那么谁可以控制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呢?秋元自然不是一个傻蛋,南方市和鬼川市的案子中一定会有他的眼线,否则怎么在我们国家的土地上为非作歹?洪川案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像前两案一样在本地进行实验?原因就是非自然现象研究所已经盯上了自己!那么,秋元是怎么知道非自然现象研究所已经有所动静了呢?李京河可不会真的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这可是国家的敏感问题,或许祝远方、祝四方兄弟早就已经想到了,只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怎么能够随便说出来呢?
李京河笑了,果然,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而已吗?说起来,自己从小的确是想当一个超级英雄,直到自己发现自己并没有电影里面的那种神力。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李京河认识了唐元清。那时的唐元清就像是一个冷漠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机器,对什么都了如指掌,似乎什么都难不倒他。李京河羡慕了,他偷偷看唐元清在读什么书,然后自己也去看。是的,当年的李京河除了调皮捣蛋什么也不会,甚至在别人面前说话都磕磕巴巴,有一点小腼腆。直到某一次分配座位的时候,李京河通过他擅长的手段把自己的位置调到唐元清的旁边,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唐元清的内心世界是这样的丰富,这个人似乎跟自己平常看到的并不一样——其实李京河并不知道,他和唐元清是一个互相影响的整体,两个人都是在这之后有了极大的改变。他变成了一个狡猾的、什么都敢做的坏蛋,靠着学的东西卖弄着,以此收获了一批男生女生的羡慕——这个家伙竟然还能这样酷!
他又想到了林白,他现在除了宋哥以外唯一牵挂的人。不管是谁都要欺负一下的巧言令色的李京河,在遇到林白之后,竟然连话都说不明白了。只要站在这个女孩的面前,李京河就感觉自己需要极大的努力才能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总是要考虑很久自己的措辞,才敢对林白说出来。他能吸引林白的注意完全就是因为他的小聪明。李京河跟唐元清不同,他的才华总是溢于言表,虽然在某些人看来的确是卖弄,但这就是他爱冒险、爱出风头的性格所致——也是拜当年的唐元清所赐——但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李京河在心理博弈的研究上已经比唐元清更加出色了。他能准确地猜出林白的小心思,能一眼看出林白一整天做过什么事,能一下子听出林白话里的意思——这简直比林白还要了解——原因就是,他从很早就开始观察这个女孩,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她的喜好,她说话的方式,她的生活习惯。这是暗恋的时候都会做的吧?这没有什么不好,对吗?李京河不能确定,直到林白同意跟他交往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没有谈过恋爱,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只是想一个劲的去了解自己的女孩。他想回学校了。
李京河闭着眼,他已经完全陷入回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思维跳得这么快的。他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他试着挣扎了一会,然后发现没有什么作用,就放弃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在梦里自己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这不应该啊!李京河明显感觉空气变得稀薄,似乎是走进了一个山洞,然后越走越深,越走越深。相反地,他看见自己的正前方是一片光明的白洞,白色的光就像是牛奶一样洒在自己身上,沐浴着温热,有什么东西在引诱自己朝前面继续走去。
他摸了摸自己裤子口袋里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松了一口气,自己要留给宋哥和祝老师的家伙还在身上——这可千万不能那个弄丢啊!李京河在稀薄的空气里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尤其是在无牵无挂,完全放下心来之后,他更是感觉自己一下子就像到达了天堂一样。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吗?”一个声音问道。
“我相信是有的。”李京河说道,“如果生命与灵魂是有形的客观物质,那么就一定不会湮灭,就一定需要一个位置来寄放,来供养。除了我的这副躯体,我会把所有灵魂徘徊的地方称之为天堂。”
说完,李京河满意地闭上了眼。
“唐元清······”祝远方轻轻地叫着。唐元清回过头,之间祝远方铁青着脸,汗水沿着他的下巴滴落,这张脸上的皮肉都在抖动,似乎是发觉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怎么了,祝老师?”
“我脖子后面······”祝远方的脸突然变得惨白,“我的脖子后面······感受不到李京河呼出的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