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周静安。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对面的情侣又在上演每个周末必然要上演的故事情节,所以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打算忍受已经习惯的冲击继续睡:对面的情侣大概率会在每个周末上演一次吵架,和好的剧情,有时候在吵架和和好之间还会增加短暂的激烈肢体冲突,女性先大吵大闹,然后开始哭泣,接着是毁坏东西的争执,然后上升到双方肢体冲突,男人放狠话,打人,女人尖叫,咒骂,然后在某个微妙的瞬间,女人的哭闹就会变成喘息和吟唱,荷尔蒙的气息冲击得只有一米之隔的一众握手楼邻居既不安又羡慕,当然对单身人士来说可能还要加上煎熬。
所以众人对他们的表演艺术习以为常甚至有可能有些暗暗的期待,因此既没有投诉也没有暴躁叫骂的和事佬。
不过周静安属于只有煎熬的那一类人,他太怂,或是太专注和疲惫,对这样的情节毫无兴趣。
但今天却不一样,对面的吵闹声已经停了,而悉悉索索的声音近在咫尺。
先是女孩的浅吟,然后是肉 体的推拒,接着是喘息和咕哝,“不行不行,现在不行。”
男性则只有啃噬皮肤的声音传来。
“哎呀,拿东西!”女孩最终妥协。
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
这响声来自下铺。
周静安再也无法装睡了。
他小心翼翼翻过身,把头探出了床边的护栏。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头发凌乱,满是汗水的年轻得有些稚嫩的女孩的脸。
接着是尖叫,不是对面握手楼里那个女人那种带着痛苦和愉悦的尖叫,而是纯粹的恐惧。
“啊!!!!!”
女孩的尖叫震动了那个正蜷缩在床铺中央摸索着什么的男孩,男孩受惊,猛地伸直上半身,头顶重重顶在上铺的板子上,把周静安顶得脱离床铺短暂的飞了起来,接着,是男孩的惨叫,他抱着头滚到了靠窗的那一边,周静安落回床上的时候,女孩已经裹着薄薄的凉被,跳到了地上。
“上面有人!”女孩不顾形象的尖叫。
男孩抱着头,从床上溜了下来,“啥?”他疼得音调都变了。
“上面有人!”女孩指着上铺。
男孩在床前转了一圈,没能找到趁手的武器,只能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拖鞋。
他站到下铺的床沿,探头向上铺看了过来,周静安躺在床上,静静的和他对视,男孩呲牙咧嘴盯着床铺来回看,眼里尽是迷茫,“什么情况?哪来的人?”他回头质问女孩。
女孩裹着被子,也蹦过来看向上铺,她鼻尖上还留着汗珠,但眼神却还是和男孩一样迷茫。
“怪了!我明明看到了一张脸!”她有些懊恼。
但男孩更懊恼。“每次都这样,你搞什么啊,不愿意直说就行了。”
“我哪有!再说了,现在是时候吗?”女孩反驳。
“ 你每次都说不是时候,住宿舍的时候不是时候,开房的时候不是时候,现在出来住了,还不是时候……”男孩生气地坐到了下铺。
“我……”女孩气结。
“算了算了,我出去走一走。”男孩开始穿衣服。
女孩委屈的站在床前,没有阻止他,这样一来男孩更生气了,他重重的把拖鞋扔到地上,然后快速套上宽松的裤子,踩着拖鞋朝门口走去。
“你别走!”女孩带着哭腔,“你别这样呀,我心里紧张嘛!”她拉住了男孩。
“算了,没意思!”男孩还是要走。
“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走,我怕!”
男孩长长的吐气,似乎是在压抑怒火。
“我们出去开房吧,这楼和对面隔这么近,我总觉得不舒服。”女孩央求。
“快点快点!”男孩重新燃起了希望。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两人离开了房间。
周静安至始至终都躺在上铺,愣愣的听着一切发生。
等屋里再次安静到只能听见闹钟塔塔的转动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们看不到他!
周静安跳起来,连裤子也来不及穿就冲出门,他来到隔壁,疯狂拍打邻居的门。
这次门开得很快,邋遢的女人再次出现在门口,她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周静安,自然而然的便打开外层的铁门,放他进到了屋里,但她这么一搞,周静安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他穿着平角裤,像个刚刚被捉jian在床只能狼狈逃窜的二流子,而现在一个虽然邋遢但是很漂亮的女生居然愿意给自己开门,这实在让他有些发蒙。
“不进来我关门了。”邋遢女靠在墙边,一脸无所谓。
周静安横下心,迈步走了进去。
邋遢女关上了门,脸上平静,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遗憾。
跟着她走过狭长的,堆满了书籍和杂志的过道,来到同样拥挤,散乱摆着衣服鞋袜以及更多书籍的房间,周静安觉得自己不是走进了某个人的家,而是来到了一个专门收售二手书籍和衣物的旧物贩子的店铺里。
“随便坐。”邋遢女开口,随手指了指一对放得还算平整的书,书上面放着一条裙子,裙子上则摆着一件很有辣妹气息的内衣。
邋遢女表情自然的提起内衣扔到另一堆散乱的衣物和书籍上,周静安拧着两条干瘦的白腿,扭扭捏捏的坐下了。
“可乐还是啤酒?”邋遢女一边打开冰箱一边问。
“不喝……算了,啤酒!”
“喏!”女孩丢了一个易拉罐啤酒过来,周静安打开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沿着喉咙一直蹿到肚子里。
女孩也打开一瓶啤酒,叽啦着拖鞋来到电脑桌前坐下,那是她这个房间里最干净整洁的地方:一台一眼就看出来配置很高的主机像2001太空漫游里那块黑石碑一样立在宽大办公桌的一角,与它相并的,是一块巨大的曲面屏,屏幕上密密麻麻铺排着文字,角落里,一小块对话框里正在播着画面阴森诡异的港式恐怖片,周静安看了几个镜头便没有再看,恐怖片不是他喜好的东西。
女孩陷进了电脑桌前那一张一样一看就很贵很舒服的大椅子里,然后悠悠的转过来,喝了一小口啤酒,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周静安。
“我叫苏薇琳。”她悠闲地开口。“当然了,你也可以叫我判官。”
周静安捏着冰凉的啤酒,一时间不明所以。
“简单来说,你已经死了。”女孩接着说出来的话语,让他张大下巴的同时,手里的啤酒也掉落在了一堆杂乱的书籍和纸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