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没有所谓的天衣无缝,只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永远的逃避躲藏,只有天理昭昭,真相大白。有些人机关算尽,以为天地尽在掌握,殊不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旦成熟,一网打尽。只要有了线索,顺藤摸瓜,侦查推理,再加上群众雪亮的眼睛之观察,强大舆论之宣导,必将把那些藏在阴暗角落的人们的狐狸尾巴暴露出来。
吴警官在进行案件调查的过程中,遇到几位村里老乡私下的线索信息提醒,那就是他们发现刘跃龙最近行为怪异,在放牛的道路上总见他专门挑难走的小路,那些平坦的大路他不走,而且见到他之后总是躲躲闪闪,不言不语的,提着个篮子,篮子里面放着镰刀。联想起最近和叶锦城闹得最凶的就是刘家父子,因此他俩是最有嫌疑的人。
面对全村上上下下,沸沸扬扬的谋杀案件,老刘头心乱如麻,刘跃龙胆战心惊,老刘头万万没有想到儿子竟然会做出如此决绝之事,这不仅让陈家家庭破碎,同时也让自家陷入绝境。眼下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与叶锦城有非常大的矛盾,儿子怎么就不明白造成此事之后,凶手必然会被怀疑是他们俩,儿子再像老子一样自私自利,睚眦必报,也不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蠢事啊。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而且子不教,父之过,现在他才幡然醒悟,走正道坦坦荡荡,总会有天无绝人之路,走邪路就是不归路,最终只会玩火者必自焚啊。
可是刘跃龙却总是嘴硬地说这是替父亲出口气,让父亲以后能够在乡亲相面挺胸抬头,老刘头看着这个一根筋的执拗儿子,他眼里除了心疼,还有不舍,他不愿意就这样让儿子锒铛入狱,失去自由,自己这脉的香火还需要他来传承啊!他满脸愧疚地对刘跃龙说“儿子,我没有教好你,让你误了自己。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那就是带着媳妇和儿子赶快跑,跑到警察永远抓不到你,发现不了你的地方,隐姓埋名,生儿育女,让咱们刘家能够代代传下去!”
“老爸,是儿子无能,虽然出了口恶气,但是我毕竟沾了别人的血,这辈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都是死路一条,要杀要剐,任他们处置,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罢了。”刘跃龙年少轻狂,犯错敢任,有股子牛劲。
“你傻啊,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就你一个独苗,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死了,我就能活的好吗?”老刘头激动的说道。
“跑,能跑到哪里去,天涯海角,都是尽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刘跃龙沮丧地说道。
“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你跑了,我们也就不管你了,但是活着至少有点念想啊,你的老婆还指望着你生活,你的儿子还指望着你养育啊?”老刘头奋力地摇着刘跃龙的头,哭着说道。
刘跃龙觉得事已至此,这是最坏的打算也是最好的打算,在这个村里面他已经无立锥之地了,走在路上,众人都头来的是异样的眼神,这让他浑身不自在,总想着冲上前冲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咆哮,但是畏惧于自己由此得罪全村人而忍了下来,没过几天刘跃龙已经察觉到自己正成为乡亲们认定的凶手,这让他脊梁骨感到发凉。尤其是在陈三妹不遗余力的寻找线索过程中,他已经开始担忧和后怕了。直到吴警官亲自来他家来调查,询问最近他的活动轨迹状况,这让他不得已只能信口雌黄,胡编乱造来应付。而刘跃龙的这些话语与乡亲们对那几天关于他行为轨迹的叙述存在严重的冲突,让吴警官将刘跃龙列为头号嫌疑人,并要求他不得私自随意外出。
刘跃龙在此时已经觉得自己暴露无遗了,他是时候要离开了,但是他还有牵绊和挂念,那就是他走了,爸妈估计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在这个进退两难,纠结徘徊的时刻,老刘头的一席话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打算,他选择了一个多雨的深夜,自己和媳妇披了个草帽,蓑衣,他把还是襁褓里的儿子系在背上,乘着月黑风高,风雨交加的深夜,他拉着媳妇对着父母磕了两个头,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母亲是个没主见的人,唯唯诺诺地跟在老刘头后面,看着刘跃龙消失在夜空之中,暗至伤心地叹了口气,儿子啊儿子,你这是造的什么孽!......而最终,老刘头和她在乡亲们的鄙视与啜泣中苟延残喘,他的儿子是死是活,已经成为他们两个眺望青山白云的唯一寄托了。
找到了杀人凶手,却没有抓住,这让陈三妹始终耿耿于怀,她知道这需要证据的收集,必然要经历个过程,而杀人凶手在此期间终于纸包不住火,害怕让自己锒铛入狱,提前逃跑,这也变相的让事实得到了还原。而这几天陈叔也伤心不已,他自责叶锦城的离开与自己脱不开干系,甚至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了刘跃龙对叶锦城的报复,为此他常常夜不能寐,总是想着自己活够了,要是能替叶锦城换条命回来该有多好。叶锦城前途无量,是难得的好女婿啊,女儿从此以后带着四个娃娃,还有他们这两个老拖油瓶,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愈发艰难的。家的顶梁柱折了,这个家就破碎了,就是不完整的了。
有时候陈叔会一个人带着一瓶酒,坐在叶锦城的坟头,拿起酒瓶往叶锦城的墓碑碰一下,相当于干杯了。“来,咱爷俩痛快喝一回,小叶啊,你是我女婿,我把你当亲儿子,你才五十几岁,走的太早了,不值当,还能够干出大成绩。人们常说,活不过六十是短命的,真的是天意弄人,你能活过来就好啦,我要找阎王爷,用自己的老命来换你的命。”陈叔喝多了,就会发自肺腑的喃喃自语,然后天黑摸回家,昏昏沉沉地睡觉。
有时候孙女叶明媚发现外公不见了,便问陈三妹“外公怎么白天老不在家啊,我要他给我折纸飞机玩呢!”
陈三妹忙于茶厂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直到叶明媚问起来,才警觉起来,他没有事情做,怎么会不在家呢?于是专门抽出时间去寻找,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还是没有,于是着急地回家问妈妈,妈妈无奈而上心地说“他去锦城的坟头了”,当陈三妹赶过去的时候,老爸背靠在锦城的墓碑瘫坐着,心里也感受到了莫名的伤感。
陈三妹劝爸爸要想开点,要帮她分担一些照看孩子的任务,但是陈叔却始终处于郁郁寡欢的状态,食不甘味,心情低落,特别是最近空腹喝酒之后,整个气色大不如前,到医院检查发现患有严重的酒精肝,陈叔叶变成了纸片人。叶明媚小小年龄,看着外公面黄肌瘦,靠着床边,说道“外公,你怎么越变越小了啊,你看我都快长大了,你要好好地,陪我一起玩啊!”
外公泪眼婆娑,亲切地看着叶明媚,虚弱地说道“怪孙女,让你大舅陪你玩,外公要好好休息了!”说罢,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叶锦城的样子,仿佛他在云海的另一端,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飞过去。在一个秋风瑟瑟的夜晚,陈叔带着满脸的遗憾与自责,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告别了人世。
这给陈三妹带来了双重打击,以至于她冲到老刘家门口,拿着刀想拼个同归于尽,而老刘头和婆子也改变以往强硬的态度,就像犯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跪在陈三妹面前,一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陈三妹知道眼前的两个人并非杀人凶手,但是这口气要是噎下去足以让她弱小的身体撑不住,面对陈四海和妈妈的宽慰和劝阻,特别是想到还有四个孩子要拉扯大,陈三妹还是强忍住了冲天的怒火,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硬是默默地走开了。
陈叔头七的时候,陈三妹带着一家老小来到坟头,摆好了祭品,烧了纸钱,还有纸糊的房子,车子,火与烟往上窜动,热浪滚滚熏得地上的小草都枯黄了,陈三妹默默地守在老公和爸爸的墓碑前,感觉这时光像是一阵无比冷冽的风,将他们从陈三妹身边带走,她一个人经历了此前从未想到过的未来,未来已经成为未知数,但是依然要坚强面对,她相信老公和父亲都希望她开开心心的活着,幸幸福福的过着,只是她无时无刻不怀念怀念一同散落风于中的两个最亲的男人,还有与之一同散落于风中的美好。她仿佛透过遥远的时光看到了那些已经成型定格的往事,他们就像是一张张色彩陈旧的底片,从她眼前缓缓划过——看到了阳光下老公爽朗微笑,伸手拥抱的身影;看到了父亲抱着自己,背着自己,牵着自己从小到大像电影播放式的画面。陈三妹在心中默念着——那些我们一起并肩走过的年华,就像是一首味道甘醇的经典老歌,虽然我们渐行渐远,但依然会在某些悠然的时光中反复吟唱或者聆听。那是一些弥足珍贵的宝藏,只是被我们锁在了一个有着特殊密码的箱子里,然后沉入大海。那是除了我们之外不会再有人问津的密藏,我们隔着时光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穿梭,就连星光都为我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