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典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穿山越岭、翻丘涉涧,忽而登高峰极目千尺绝壁,忽而临渊仰望云谲波诡,有时像是坐车而一路狂颠,有时又像坐船而阵阵眩晕,四肢酥麻,腰肢酸软,突然感觉被一股炙烤的热浪席卷全身,苏典被呛得鼻涕眼泪如泄了闸的防洪坝一般蜂拥而出,倏忽间,整个人已被完全惊醒。
“醒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女子声音,听着感觉像是空谷幽兰,颇有几分天籁灵韵的味道。接着苏典便觉眼前一花,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靓丽身影如幽灵般飘到了近前。女子约莫二八芳龄,黛眉清浅,琼鼻微翘,樱唇轻启,明眸皓齿,嘴角斜斜勾起一个让人不甚明了的弧度,面上无悲无喜道:“好好睡上一觉吧,睡着了就没有痛苦了。”
女人只有在体现自己善良一面地时候最美,这无关乎容颜,纯粹是人的自然天性。
苏典鼻子一酸,心中最柔软的部位好似被触动,多少年了,自从离开师傅楚笑歌而决定独自闯荡以来,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像面前的少女这般对自己说出如此贴心的话语。这一刻,苏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一位来自九天之巅解救众生的仙女,他怔怔地看着白衣女子那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一时竟似痴了。
这种心酸感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苏典蓦然觉得嘴唇一阵发干,四肢百骸好似被炙热的焰火燎烤一般灼灼生痛,情不自禁下,身体想要挣扎扭动一番。然而无论他如何作出多大努力,摆出何等剧烈的动作,却分明觉得身体半点也动弹不得。不似体内两种毒素在作怪,倒像是手脚被外物给强行束缚了。
苏典心中惊疑不已,用尽全力将头向上扬起寸许,试图查探一下自己此时此刻的处境。这一看之下,苏典顿时魂飞魄散。
只见这时的自己手和脚被一种白色银链绑在四根粗如儿臂的松枝干上,身体被拉成了大字型,除了裹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遮羞布,浑身上下不着片缕,更可怕地是,位于自己身下不足半丈的地面上此刻正燃烧着一种温度奇高的湛蓝兽火,兽火时不时卷起几尺高的火舌,倏忽间将苏典的后腰连同胸腹给尽数吞噬。
她竟是要把我给活烤了!苏典乍见眼前的阵仗,心中好似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早已失去了往日遇事从容荣辱不惊的云淡风轻神色,嘴角一阵抽搐道:“你要做什么?”
“难道眼前的一切还不够明显?”好似九天玄女下凡尘的白衣少女绝美的俏脸神色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凤目一瞥,淡淡地扫了苏典一眼,道:“锁仙链,蛟脂火,能够死在这两种宝物之下,你也该无憾了。”
苏典顿时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深深挫败感。想想自己也是一种王品灵器的主人,更曾在一条黄金小龙的本命精元紫火下浴火重生,如今身中剧毒,却要被一只上品宝器和一团蛟脂引燃的兽火联合虐杀,苏典心中可谓憋屈郁闷到了极点。
“姑娘,你我前世可是有仇?”苏典两眼死死地盯着白衣女子问道。
白衣少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旋即轻轻地摇了摇螓首。
“那么,你我今生可曾有怨?”苏典不死心,续又问道。
白衣少女俏脸上依然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不过这一回她想的更久,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见她微微摇了摇头。
“既然无怨无仇,那么姑娘为何要这般待我?”苏典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道。任谁被一个不认识的人突然被绑在一堆篝火上当兽肉烤,心里也会愤怒地欲要发狂。
“我要杀人,不需理由!”
白衣少女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足以将苏典给活活气疯了。
苏典再也想不到,世间居然还有如此横行霸道的女人,杀人不需理由,难道人命在她眼中都是草芥吗?四肢腰腹已被蛟脂火烤的焦黄流油,空气中渐渐飘起了阵阵熟肉的香味,苏典已经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嘴里却气极怒骂道:“妖女,有种你就赶紧拿起手中的刀对准苏某的头颅抹下去,苏某若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这一句话乃是苏典独自闯荡修道界时学来的口头禅,目的是激怒面前的女子一刀杀掉自己,免得自己受那焚体之刑。
“死人的肉不好吃。”
白衣少女淡淡地应了一声,手腕一翻,掌心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银白色匕首,接着,便见她右手白皙颀长的五指握紧匕首,一步一步朝着被锁仙链架在空中的苏典走了过来。
“你……吃过人肉?”苏典觉得自己的牙关有些打颤。
白衣少女闻言摇了摇螓首道:“以前没吃过,这是第一次。但却不知道比起虎狮兽、蟒蛟和血狼肉的味道如何?要不,等一下,我切掉一块给你自己尝尝?”说着,少女拿起那只匕首在苏典烤焦的左臂二肱肌上来回摩擦两下,薄如蝉翼的刀刃折射出道道泛蓝的刀芒,刀芒冰寒彻骨,一如白衣少女那冷若冰霜的俏脸。
“且慢!”苏典差点儿没当场崩溃,这个女人简直用心歹毒至极,居然让我苏典吃自己的肉,常言道女人蛇蝎心肠,古人诚不欺我。
“你总也该在我临死之前给我一个杀我的理由吧?”苏典暗中积聚体内残余的零星元力,试图为最后的反抗争取些许时间,于是故作慷慨激昂道:“我苏典虽然生平未曾做下什么屠魔卫道惩奸除恶的英雄事迹,但自问也未曾欺男霸女招摇撞骗犯下什么滔天恶行。今日便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你无故火焚,在下却无论如何也觉得死不瞑目。”
“你想要一个理由?”白衣少女突然嘴角逸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问道。
苏典却被少女这突来的异样眼神看得浑身一紧,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强烈不安的念头。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偏偏就感觉到现在自己的处境极其不妥。
“叮”,白衣少女蓦地屈指弹了弹握在吹弹可破的白皙掌心中的那柄尺长匕首,饶有兴致地瞥了苏典一眼,道:“小家伙,你可知道平时我是怎么对付那些暗中偷瞄我的臭男人吗?”
不待苏典有回答的机会,便听她漫不经意地道:“首先我回剜除他们的那双好色的眼睛,然后割掉他们垂涎三尺的舌头,接着劈开他们那只像狗一般乱嗅的鼻子,最后才会剁掉给他们提供交通便利的手足。”临了,她又补充一句道:“当然在做这些事情之前,我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将他彻底阉割掉。”
说完这些,白衣少女忽又向着苏典靠近稍许,表情异常神秘地小声道:“你知道吗?当一个人遭到阉割、手脚俱断、眼珠被剜、舌头鼻子俱皆不在后居然还要惨嚎上几天几夜方才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