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猛一撑地,苏典的身子蓦地腾空掠起,忽如一个大鸟一般凌空滑翔数丈,接着,深吸唤气,身子再度拔高半丈,这才如一道抛物线般斜斜降落,转瞬间没入那堆仙鹤林立的嶙峋怪石之中。
摸索着靠近大慈悲寺的那座庄严宏伟的古刹外墙,苏典将身子弹高数丈,双手在古刹的古色藏青瓦上轻轻一撑,颀长的身躯顿如一只狸猫般无比矫捷地攀附了上去。苏典身轻如鸿,沿着古刹的墙顶瓦尖如履平地般飞速疾行,便在眨眼的那一瞬间,已由古刹门户大开的前壁绕到了临崖而立的后墙。端的其形如电、其疾如风、迅若游龙、翩若惊鸿。
苏典首先半蹲在古刹后墙的瓦檐,仔细探查一番寺内左右的主要地形。
从苏典的这个角度得见,十几丈外正对而立的是一面数丈方圆的厢房,长三四丈高近丈许,俨然便是先前中年和尚操控自己的肉身欲要强闯的那间宗祠庙堂。庙堂的左首是一条通往古刹破碎大门的青石板路,庙堂的右首则是一片空旷的演武场,演武场临近一座三层古式雕镂而设。那雕楼由硬质的灰岗岩铸造,四周分设八根粗过二人合抱的青石柱,借着夕阳的余辉,苏典依稀可见八根石柱上雕刻着各形各色的龙凤麒麟等瑞兽。雕楼古朴庄严神圣,令人心中不禁生出由衷的敬畏。
古式雕楼正是大慈悲寺被传的神乎其神的藏经阁,号称藏书百万卷、数万年倚居四大道统榜首、无人撼动的古典藏书之魁首。苏典三年前曾藏身于雕楼的二层翻阅经书长达半年,对于其四周的警戒护卫早已如数家珍。
眼下无论是庙堂,还是演武场,亦或是那座古式雕镂,俱皆静寂的针落可闻。苏典觑准毗邻古式雕楼的演武场左侧的一个暗角,一掠而下,轻车熟路地沿“Z”型线忽直忽斜忽折,避开记忆中几处神秘的暗桩,转瞬间便已潜近那座古式雕楼的右侧一根青石粗柱。苏典一个纵身掠上柱身丈许高度,两手沿石柱表面轻轻一拍,身子借力弹跳而起,眼见距离那古式雕楼高足过丈的古典石门上檐不足两尺,苏典的双手闪电般探出,十指瞬间勾上雕楼石门上檐的两处突起,接着,身子向前一送十指用力一扯,整个人便已攀附在了那道古式雕楼的石门檐上。
三个远古繁体烫金大字书写的“藏经阁”楷体被刻在一块长足半丈的陨铁板上,陨铁板深深嵌入雕楼石门的三尺顶檐处,只露出区区尺许的厚度向外延伸。苏典将双脚并拢,两手前伸,整个人摆成一条笔直的杆型,就那么平直地趴在陨铁板那尺许延伸的上方空间,收敛浑身气场,屏住呼吸,心跳减缓至最低,感官却外放至极致。
过了不多时,苏典的身下突然传来一老一少两个僧人的交谈声。
“师傅,今次我大慈悲寺遭受这等旷古绝今的惨变,古刹大门破碎,房舍塌陷过半,飞沙漫扬长达半天,甚至连玉溪峰上的仙鹤灵猴都被惊动而逃逸无踪,藏经阁的那位老祖宗该早已感知才对。但如今大战都过去了足足七八个时辰,老祖宗依然守在藏经阁中兀自不现身。此刻我们亲身恭迎垦求他老人家救场,他老人家会应承吗?”
从声音中可以判断出,说话的应该是一个年龄不足二十岁的青年和尚,口齿清晰,字正腔圆,估计长相也属于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那一种。
苏典对这个年青和尚倒没有太放在心上,无论是呼吸吐纳还是步伐节拍,年青和尚都与淬骨高阶的修士相差太远。苏典只是对年青和尚口中的那个“老祖宗”突然心中产生了很大的波澜。潜伏藏经阁偷阅大慈悲寺古典藏经长达半年之久,苏典从没有在这个被世人传颂为古典藏经之魂的雕楼里发现一个有资格被和尚们称之为老祖宗的活了千年之久的老不修。
就在苏典处于诸般震惊和怀疑中时,那个与年青和尚同行的老僧突然开口说话。老僧声音很是苍老无力,听上去就像是半只脚快要入土的将死之人,几乎是费力地咬紧口舌地一字一句道:“老祖宗活着的唯一责任便是守护藏经阁,这是大慈悲寺数万年来千篇一律的规矩。眼下若非我寺遭遇这等千古难逢的大劫,无量师兄又怎敢惊扰他老人家?今次我们前去相请老祖宗,成与不成倒是另一说。但是定清你要记住,届时面对老祖宗时,你只管俯首跪拜,切忌不可胡言乱语,甚或连抬头偷窥都不行。”
老僧在说前面几句话时口气很是平和,但到最后一句却陡然变得严厉起来,非但是地上的年青和尚听后惊慌失措地俯首称是,便是位于雕楼门檐的陨铁板上的苏典闻言都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老僧那苍老无力的嗓音又响了起来,道:“侵犯老祖宗的威严就如同侵扰我寺安宁一样罪责难恕。今次那姓苏的贼子扰我清幽、坏我门庭、害我师祖,实在万死难辞其咎。纵然最后让他侥幸逃脱,但是那柄被他遗落的王品灵器则要替他承担罪责。将那柄剑悬在祭祀台上忍受那万火焚体之刑还算轻的,要为师说,就该把那柄作恶多端的魔剑丢进铸剑阁内重新回炉。”
祭祀台上受万火焚体之刑?莫非寒冰化影剑此时此刻正处在大慈悲寺用来祭拜先祖的那座祭台之上?听到这里,苏典心中一动。待那一老一少两僧深入藏经阁内,交谈声并逐渐远去,苏典再不多想,一个轻纵漂移,身子沿半空滑翔数丈,脚尖点地,蓦如一只劲箭般朝着古式雕楼的西首疾奔而去。
大慈悲寺的祭台坐落在古刹西面的一处巨磐之上,也是玉溪峰海拔最高的真正峰顶。
奔近古刹的外墙,苏典故技重施,纵身探掌,颀长的身躯再度如猿猱般掠上墙顶的瓦尖之上,随即使了个梯云纵,身子倏忽拔高半丈,一举窜上古刹西首的那颗高耸的巨磐。巨磐几乎被一座古香古色的老式露天祭台给占满。
祭台的四周被一圈石墙围护,中间留有一块凹陷的空旷场地,那里此刻正盛放着九座半丈高的大鼎,鼎内燃烧着炽烈的焰火,火舌所至的几尺高处悬着一只似乎被人以大神通禁锢的银白窄长剑。
银白窄长剑宽不过三寸、长及数尺、刃身纹着一条黄金小龙、刃口无锋、浑身散发着银白相泛的刺眼耀光,不是那柄跟随了苏典十几个春秋的寒冰化影剑,又能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