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仅以身免
百拳轰杀藏剑阁黄子号大长老欧晋,苏典再不敢于洗剑池多做停留,两手倏忽抄起地上的欧晋尸身,就那么将之当做防御弩箭的盾牌横在胸前,接着身子几个兔起鹘落,转瞬间拔高数丈,躯体陡然化作一道青龙,蓦地凭空射出十丈开外,眼见就要没入那座封闭式内阁庭院中。
就在这时,雕弓金弩驱动乌玄铁箭,驱魔箭阵瞬间触发,漫天的劲矢忽如天女散花般破空而至。
无数道箭影气势如虹,遮天盖地般呼啸直下,铁箭撕裂苍穹的“呜呜”刺耳怪鸣,仿佛怨鬼嘶哭恶狼哀嚎,令人汗毛根根倒竖头皮阵阵发麻,甚或连灵魂肝胆都俱皆战栗不止。
苏典暗道一声来的正好,百忙中一把扯过身前的欧晋尸身,迎空对准铺天盖地的漫天箭雨挡了过去。
但听“噗嗤”“噗嗤”……数声硬物破开肉骨的怪响,便只短短的刹那光景,原本浑身上下染满血污的欧晋顿时被射成了刺猬模样——肉身千疮百孔,丹田额顶均被利箭洞穿,如果说先前被苏典百拳轰塌了胸膛的欧晋还有被修士中的绝顶圣王救治的希望,那么此时此刻,恐怕是大罗金仙降世却也回天无力了。
便是这瞬间的功夫,苏典的人业已闪掠至庭院的敞开椭圆石门前。
但见他右手倏地提起被当做箭靶的欧晋尸体,扬空抛丢,借以阻挡连珠疾射的弩箭;左手蓦如一只鹰爪,五指“噗”地一声仿佛切进豆腐块一般深深嵌入庭院石门的檐顶,指尖同时使力,猛地扯动他整个身躯仿若一只勾连弹簧的单摆,双脚陡然甩开半丈,霎时四肢百骸俱皆贴上门檐下的石框,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支衔尾追来的乌玄铁箭。
接着,便见苏典抓牢门檐的双臂突地向后一撑,旋即整个躯体忽如一尾灵活的游鱼般贴着石框滑出半丈。伴随数不清的箭矢自身下的石门呼啸而过,苏典的人已刹那间没入内阁庭院的深处,瞬间消没不见。
“嗖!”,颌下留着一抹山羊胡须的段天行猛地自一座巨型弩车后跃上车顶,几下兔起鹘落,闪电般掠至欧晋尸身坠落处。
当抱起肉身被百十弩箭插成刺猬状的欧晋冰凉尸体,段天行恨欲狂,双目喷火地死死盯住苏典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齿道:“苏典,你个挨千刀的小贼,纵使上天遁地,老夫也要将你生擒活捉,肉身剥皮抽筋,灵魂焚炼祭天!”
说到这里,他忽地冲着石殿的方向弯腰俯身作拜,道:“欧师兄现已丧命苏典贼厮之手,还请万师兄出山,替我欧师兄主持公道。”
“无妨,”却听石殿内铜铸剑炉中的万归藏冷哼一声,成竹在胸道:“他逃不掉的。”
“轰”!万归藏的话音甫毕,蓦听那铜铸剑炉内陡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破巨鸣,旋即,便见整座石殿连同观塔都随之急剧颤了一颤。
“哗啦”一声,却见原本浑然一体的剑炉忽地从中一分为二,瞬间裂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接着,只见一个白衣华服的中年儒士背负一柄样式古怪、刃含七彩的巨剑自那道缺口从容踏出。
甫一现身,中年儒士眸光如炬,不怒自威,就那么一眼扫向场中诸人,竟有睥睨天下的君王霸主之威,直令场中包括段天行等洗剑池内阁弟子心胆俱寒,差点便要忍不住朝他匍匐跪拜。
段天行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向白衣儒士一揖到地,恭恭敬敬地道:“恭喜万师兄铸剑大成!”。旁边几位身份卑微的内阁弟子这才回过神来,当下再不犹豫,噗通跪伏下去,向万归藏叩首道喜。
万归藏挥手打断众人的阿谀奉承,拍了拍身后背负的古怪巨剑,沉声道:“此剑融铸了星铁火光木骨石雷风九中天地属性,独缺寒冰化影剑的冰之灵力。”顿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斜瞥了一眼段天行怀中的欧晋尸身,这才看向段天行,以命令的口吻一字一句道:“尔等要全力守护洗剑池,确保一只苍蝇也难飞入。”
说罢,白衣胜雪的万归藏身形闪电掣出,倏然冲天而起。
白影去势甚急,只是眨眼的瞬息光景,便就消失在火炬芒光所不及的夜幕深处。
这个时候,处身观塔石殿之下的段天行等众藏剑阁弟子才觉的浑身的压力一轻,方敢大声地喘着粗气。
“师傅,难道我们真的要像万师伯所说的那样,严守洗剑池的各个进出口要道吗?”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道童扫了一眼偌大的观塔庭院,愁眉苦脸道:“可惜大部分师兄弟都被海师伯和俞师叔带去了龙泉山,只留下我们十几个,人手着实太少了些啊?”。
“笨!”段天行一巴掌重重拍在道童的额顶上,没好气骂道:“你当那苏典是和你一样的蠢猪吗?杀了一派的大长老后不立即逃之夭夭,竟还敢再度迂回偷潜入洗剑池,难道他就不怕我们这些被欧师兄惨死而大受刺激的同门将他生擒后给生吞活剥了?”
道童抚了抚火辣辣生痛的额顶,腹诽不已道:“明明是万师伯为防备那苏典迂回折返后再度偷潜入观,所以才吩咐我们要严守阁内各个角落,若依照师傅你这通说法,难道万师伯也是蠢猪吗?”他当然不敢将这句话说出来,只因他深知自己的这个师傅是个极爱面子的主,唯恐话语冲撞了师傅的颜面,从而遭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段天行当然猜不出自己的小徒弟心中盘算的小九九,何况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闲心再去管其他事情——此刻,他的心思,早已全部放在了怀中的欧晋尸身之上。
“师兄!”蓦地,突见这段天行双手紧紧托住生机断绝的欧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仰天悲呼道:“你死的好惨啊!小弟本还打算中秋之夜与你把酒言欢共叙天伦,哪知你就这么命薄西山撒手归去,倒让做弟弟的我情何以堪啊?”
“切,”小道童心里不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师傅你装模作样给谁看呢?洗剑池内哪个不知道师傅你其实与欧师伯的关系最差,前些日子还因为分红的问题而大吵一架,差点没当场动手……”
“无痕,”段天行一声暴喝打断了小道童的腹议,只见这个眼角兀自带有点点泪痕的藏剑阁天字号长老仰天长叹道:“准备焚香祭祀,为师要替你欧师伯的亡魂开坛做法。”临了,却见这留着山羊须的老叟瞬又扫了一眼场中十几名年轻道士,道:“你们无需守在此处,都随老夫去后堂魂殿护法。老夫敢断言,经此一役,那苏典定然不敢再来了。”
苏典真的不会再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