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热腾腾的云雾中走出来,擦干头发,推开虚掩的房门,顾菲端坐在书桌前,三个明晃晃的创可贴,一瓶蓝色的液体。
少女温婉窈窕,柳眉弯弯,眉眼淡淡,轻轻勾唇。
出口成脏!
“真是笨死了,那么大的风还不知道跑,还往前走,笨死了!”
余悸一脸的委屈,但看着眼前认认真真拿着棉签给他上药的顾菲,他就生气不起来,弱弱的说:“还不是你...不回家。”
“所以说你是猪啊!”
“我不是。”
上好药,余悸一如既往的躺在他的小床上,看着当下最流行的漫画书,笑得合不拢嘴。边上大床上写作业的顾菲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这种叫“阿衰”的书就是那种短笑话,拢共没有几个字,却是他们坏孩子的最爱,也是顾菲一直鄙视的对象。
余悸的床靠着墙壁,靠着顾菲的大床,他的小床很小,只有不到八十厘米宽,是奶奶用木板子临时搭建起来的,比边上顾菲的床整整矮了一截,下面是硬邦邦的木板,睡久了腰就疼,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早就习惯了,虽然如此,他仍然对边上大床的归属权,垂涎三尺。
“你看就看呗,能不能别发出声音啊?”
说话间,顾菲的枕头已经砸在了余悸脸上,余悸毫不示弱的又丢了回去。
“你是不是一定要找我的不自在啊?你每天学习到十二点都不关灯我都忍了,我笑一下都不行啊?”
确如余悸所说,顾菲每天在书桌前磨蹭到十二点,笔和试卷摩擦,发出刷刷声,再加上灯光的照射,让余悸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只能陪着她学到十二点。
顾菲没办法反驳他,马上转移了话题:“你暑假作业不写,我看你怎么和严老师交差!”
严老师,小溪镇实验中学的数学老师,余悸和顾菲的班主任。
一说到这个人,余悸就是一肚子的火气,严老师也是小溪镇为数不多可以和混世魔王分庭抗礼的人物,而小白脸陆景行是他的侄子。
陆景行。顾菲的同桌,初一从城里转到小溪镇来,他不像是乡下人,更像是电视里演的年轻书生,因为皮肤白皙,余悸给他取名小白脸,他的位置是严老师刻意安排的,美其名曰,一个是第一名,一个是第二名,这样他们可以相互进步,但余悸从来不相信严老师互相进步的这种鬼话,那个老秃驴就是偏袒他侄子!
“写了有个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挨骂,我又不是你那个小白脸,每天下课卿卿我我,腻歪在一起给谁看喃?他一迟到,老师就说,他是生病了,理解。好吧!我理解了,可我一生病了喃?老师就说我是矫情,哎呦,我算是明白了,你和严老师就是喜欢那小子,哼,喜欢就算了,天天找我的不自在!”
顾菲差点被他气死,她忽略了所有的问题,就抓住了卿卿我我四个字,要不是看他脸上还有伤,上去就要给他一个嘴巴子:“我什么时候和他卿卿我我了?你是眼睛有毛病还是耳朵也有问题?下课一起讨论问题也叫卿卿我我?好,你说我喜欢他,我还就喜欢他怎么了?就喜欢好学生怎么了?就是不喜欢你这种不求上进的,废物!”
明明知道顾菲说的是气话,余悸的眼里,是藏不住的失落,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洞,丝毫没有了刚刚的盛气,像是说情话似的,轻声细语:“没事,等以后你考上大学了,我就出去打工,一定让你有书读,到时候找个陆景行这样的嫁了,过好日子,就算是嫁给陆景行本人,我也不反对!”
心里的难受,是永远不能表现出来的温柔,就算说话都带着颤音,那份坚强也会一直拖着他眼里的泪水,不往下落。
顾菲呆住了,咽了口口水,眼角泛起泪光,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能听到的,只有风撞到窗户上的轻声耳语。
顾菲大吼道:“余悸!你这辈子都不要说这种让人感动的话,一辈子也不准说,你要再说,我就打死你!”
不知何时起,顾菲的话像是圣旨,让小溪镇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言听计从,他不怕和老师对着干,只怕顾菲生气。
隔天一早,昨夜的狂风夹杂着微凉,院子里满地的梧桐叶,风一吹又带起一大片。
余悸的好日子到头了,在折损了一件校服的情况下,学校照常开学了,并没有被昨夜的台风影响。
余悸的起床方式永远那么独特,六点整,顾菲准时起床,然后故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声的朗读古诗文。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
这简直是要了余悸的老命,他又说不得什么,强行扯过来被子,把头蒙住。
顾菲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奈的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余悸就算再不懂,再不读书,也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睡,直到院子外面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顾菲,一起去上学吗?”
“他奶奶的!”
熟睡的余悸下一秒就爬了起来,情敌的声音,世界上最好的兴奋剂。
余悸可以不怕迟到,不怕吵,不怕严老师的责罚,但一定不能忽视这个叫陆景行的,在门口鬼叫,顾菲刚刚准备回应,被跳起来的余悸一把捂住了嘴。
捋了捋皱巴巴的校服,拨了拨睡得东倒西歪的刘海,走到院子,站在梧桐树下,院墙矮矮。
那个电视剧里才有的人出现了,高高帅帅的男孩,就在院子外面等着,不骄不躁,还背着个小挎包,校服洗得一尘不染,笑意盈盈,看到余悸来了恭恭敬敬的打招呼:“余哥!早啊!”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不过如此了,但余悸丝毫不吃他这一套,指着前面的长长的小路:“哎,别套近乎哈,哥不吃你这一套,自己走,顾菲不可能和你一起走的,明白吗?”
余悸莫名其妙的恶意,早已昭然若揭,要是换了别人,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但是陆景行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笑如阳春白雪,纯粹。
余悸明面上看不起他,叫他小白脸,但暗地里最佩服他,他也是整个小溪镇余悸唯一佩服的同龄人,有时候看晃了神,看着他修长的身材和帅气的脸蛋,温文尔雅的性子,他感觉和顾菲还真是很般配,余悸心里也知道,整个镇子,如果要找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也只有顾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