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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爆更啦

华山峪 刘玺台

“华拭薇,跪!”

我愣了一愣神,本就不明了为何这么仓促赶回来之后,在这种幽闭门下犯禁弟子的地方相见也就算了,但是这般“礼遇”似乎就有点担待不起了。遂嘴角噙上一抹冷笑,睁着一双泛着空洞之色的眼,仍是直着身问道:“师父,敢问我何罪之有?”岂料我话音刚落,一支剑鞘已毫不留情的砸入膝窝,酸麻难挡却仍是咬牙强撑着不愿落下膝头,只是倔强的等那些身边看不见的人散开了些,才慢慢撩起衣袂单膝跪下:“何必用这种手段,我也自会跪下的,掌位,师父。”茫然的双眼直视前方,努力压抑住因由这黑暗而生的恐惧感,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直到低下头感觉到额发遮住了双眼,这才放任自己略闭上了会眼睛。

“拭薇,你平日里素来精灵,凭地此番这般糊涂。让你带回‘往转眼’,不过要的是那女子催破的能力,却不是由你带回这么一双残缺的‘眼’。”老头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责备的语气,只是……

“师父,你知道……”我略偏了偏脑袋已便确认他话语中的真正含义。

“是,我比你更清楚那眼睛的功用。”听着他平时笑谑的语调忽的严肃慎重起来,让我心下有些发懵却也肯定了几分自己原本的揣测。

暗暗轻叹口气,终还是问了出口:“你,究竟是谁?”

“朔。”就在他答话的同时,一柄重剑已然夹带着千钧之势落在了我肩头,我一则半跪于地,二则实在是视力不便只得由他轻而易举将我制服。

迫于压在肩上的重剑一时抬不起身来,自己只能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会儿:天下?不自觉地挑挑眉,这倒是从没想到过,原来还是一家人。我说老觉着他名字从心底里觉得让人心生不安的—安朔,太**的“朔月剑“,还真是久仰大名了:“果然是你……”眼底划过一丝极力想掩藏的恼怒,胸中反而松了口郁结之气,这样一来很多不合情之事就都有眉目了。

眼中再度映入深深浅浅的光线,语气也逐渐淡漠了下来:“难怪你知晓去取往转眼之人必须是我,也难怪了我这般如此平淡无奇的出身又无什么过人才能之人,还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停留在了华山。”朦朦胧胧中依旧可见他迎着我询问的眼神毫不迟疑地点点头,于是我终于懈怠地垮下双肩,有些不想直视这个一直视作父兄长辈的师长。“想来这华山本也是容不下我的,”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弟子,眼光冷冽煞气迸出,直惊得他不由自主将长剑从我肩上挪开,然后我才施施然起身,在他不悦的眼光中附耳与他言,“只因你才是这华山真正执权之人,只因你比谁都清楚那眼睛非我莫属,所以才会这由得我般水到渠成的成长至斯。那么,现如今你又是要怎样处置我那?”抬起头坦荡荡地直视他眼底,不放过他眼中一丝一毫的变化。我已经懒得再去多做猜疑,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之前的人生是不是虚假的有些可笑了?那还计较那些做什么,我本就是为了这双眼睛而存活至今的,不然这堂堂华山的“战剑”又哪轮得到我头上。

然而,此番他的回答却实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里不方便多言,且随我来。”他转身潇洒离去,而我视力尚未完全恢复,只能靠着零落响起的衣摆声紧随其后。

隐约可见他是向着厢房外走去,无奈地摸摸下巴再度叹了口气,也只能尽力辨认着他的身形跟在其后。“师姐?”身侧原本为我引路的人并未离去,这会依旧还是牵起我一方衣袖不疾不徐的向前走着。哦~连我跟朔的私下密谈都可以不用避讳,看来可不仅仅只是侍奉掌位那么简单吧?我垂下头看他略显文弱苍白的右手,五指蜷曲着轻轻扯住了我的衣袖,算是为我顾及了男女有别这一说。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究竟是去往那个方向,我也不甚急躁,反正这天气温和舒适的正适合山野漫步来着。等我视力已全然恢复之时,才恍然这是已到了三皇台了。眼前一爿小小水潭,沿潭有人围了一圈窄窄的石子路,潭边有几从翠竹正郁郁葱葱的生长着,完全无视了这季节的变更。

安朔正于潭边站定,一手扶住竹身一边回身看着我,面上满是自责和长辈惯有的容忍之色:“阿衾,前事我也无需多做辩解。虽说此行确是利用了你不假,可这些年下来华山上下对你的情谊如何,你自己必是比任何人都清明的。除却取那双眼睛的事是我的算计,其余的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天’里的人所受的制约与你们这些惊魂本就没什么二样的--言出必行,这就是我们必受的束缚,想必你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他说完这些,视线飘向天边忽地笑了起来,脸上也一副惯常的悠闲姿态,似是早已料定即使我已洞察事实也不会放在心上。

“师父,今日实是身困体乏,明日必至堂前与您禀明此行详情。”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再次深深一作揖,瞬间就觉得整个人困顿的无以复加,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从梓清那里一路奔波仓促赶回,途中连稍作休息调整下伤势的机会都没有。此时稳下心来,更是感觉虚弱的连呼吸都提不上来,果然这般死了一次的感觉可真不适合我。

“何必劳烦师姐,师父,彼时我也在场的,且由我代为师姐向您述职吧。”轻轻将扯住地衣袖放下,也随着我向他抱拳施礼,耳畔的长发被山风吹着不时擦过我面颊,冰凉柔软。我侧身看着他不置可否,却还是微微挑起了眉宇。唐彦啊,如不是这一路见过你太过冷然功利的眼神,我也会觉得你是个体贴的好师弟的,可惜了—纵然是你这样的态度,我还是决心要护你一生周全了。

“师父,师父,可是让我终于找见您了!”

本是已经打定主意再不理会他二人,抬脚就准备先行告退的,谁知愣是被这熟悉的声音缠住了脚步,好奇地转身看向来人方向。谁知就这一回首,便在以后的光阴里第一次让这世的我洞彻何为悔恨……

那人如往常一样冒失地一阵风似的迎面撞了过来,我早已习惯的偏身让开道路。那人向我道着谢而后又生生顿住,一声惊悟的“啊”之后,那人油滑的语调传入了耳中:“哎~可巧了,华师姐也在,哎呀,多了你压阵事情可就好办多了。师父,黄山弟子已到山下解剑亭,这才到华山就不知缘何已经闹了开来。黄山那些人只嚷嚷着说是我们华山好大的架子,客人竟都不能带剑上山的之类的啰嗦。五师兄他们刚赶下去,打发我先来支会您一声,听您定夺。”我愣了一愣回过神来,这是有麻烦事了?这厢拔脚就要开溜,脑后就模模糊糊不甚清明地听到老头懒懒应了一声:”你师姐都回来了还问我作甚,解剑亭她尚还未交到新任‘战剑’手中,这解剑亭的事宜便还是由她当家,你只管拉她回去主持局面就罢。”唉~~这是什么局面,我可是还要回去修养身息的,不带这么消遣人的,我脚下毫不停歇继续飞奔,装作没有听见那边半点动静。

“师姐”,那小子这会子得了师令倒是半点不含糊,连着几个纵身起落就已经落在了全拼体力奔逃的我的面前,挤眉弄眼地煞是可恶地一把抓住了我的后衣领,“大伙可都知道等你不易的,你这会又是着哪门子的急啊?”连忙伸手推开那小子殷勤的拉扯,低着嗓子低声呵斥他道:“魏夏影,老娘就快累死了,这种踢馆的事你们也不是没待我清理过,何苦非要我出面不可,师父也许可我可以先行休息的。不过是守住解剑亭而已,你帮我转告五师兄,让他暂为代我一段时日了。”他瞬间垮下一掌稚气地娃娃脸:“别介啊师姐,你都推脱反倒还指望我们这些人,那解剑亭还不如拆了好。”于是乎那竖子仗着看出我现时没什么体力多做挣扎,干脆直接就扯住我胳膊就往去处拉,完全不顾我的继承人尚还在场,也不给我留点情面。

我抬剑阻挡住那小子简直就快抱大腿的无赖举止,怒了:“禽兽!你弄清事情原委了没,不是我不愿,是没奈何啊!我可是受伤了啊,内伤啊兄台!怎么去‘会客’啊,难道赶去送死啊!”“哎~”那小子这才意识到我的反常,”我说师姐你今天怎生得这般文静,原来是这样了啊,不对啊,你这是什么状况,是遭人暗算了还是染恙了,还真是凑巧啊!”那语气完全是质疑我又出什么推诿责任的新花样了?“我比你更想知道那!话多的让人很是不耐啊,竖子!”趁他还未及反应过来,直接一剑鞘抽过去,听他一声痛呼后,是老头满意的啧啧声:”拭薇啊,就你这身手应该没什么大碍的,还是你去看着吧,毕竟那可是你最熟悉的地方了,要是换了人守着我还真是有点不放心。”

“可是,师父……”本来回山之前就已让出战剑之位了,我浅笑起来,眉眼间笼上一层不耐跟嘲讽,看向那个忽然间让我更摸不着头脑的师长。不是我推脱,也不是想要刻意隐瞒实力,只是自己似乎在失了视力之后,连往日里那随时可以舍弃性命的鲁莽也一并丢了一样,心里总是悬在半空没个着落:“让我去也没什么,只是我这般还真没什么把握不会丢了华山的脸面的,万一黄山一众佩剑上山来了你可别悔不该当初云云的。”一时间眼角余光看见唐彦似乎为我这般讥讽师父感到讶然一样,半天没什么声响反倒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眼光看着我。

而另一边那被我尊为师长的男人收了散漫的神情,经由岁月打磨而成的坚毅脸庞带着某些不可解的骄傲神色,锐利而锋芒毕露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然后才沉着嗓音缓缓说道:“若是你,有何可不放心。”

“知晓了。”我冲他点点头算是应承下了,貌似矜骄又恭敬的低下头,却又暗暗倨傲地扬起嘴角。师父啊,还真是透彻我的为人了嘛,给予这般的信任,让我怎好让你失望了。您呐,还真不是一般程度地拿住我的软肋:“不过,‘会客’可以,明天。”

“师父,不如让我去吧,您上次不是还指点说我欠缺实战经验的。一则依我现时的身份,代师姐而去也不算失了华山的身份,若是我力有不逮之处再由师姐出面也更为妥帖;二则,师姐也好在一边教导,免得他日我接手了解剑亭也手忙脚乱毫无章法。”耳边传入熟悉的声音,言辞思路清晰,是他又一次不顾礼教地插话了,竟然甫一开口又是为我脱身?“师姐?”身边之人似乎是讶于我止住他的去势,“我去就可以了,何须劳烦师姐。”

“呐,我尚且还没有无用到这种地步,再说了闲来无事灭灭别人威风也算一不错的消遣啊。”冲他眨了下神采诡异的右眼,看他不禁失声笑了起来然后认同的点了点头,而后这才头遭认认真真不带任何戏谑神色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念出了他的名,“唐彦。”

“早这么干脆不就结了,嘀嘀咕咕,啰里啰嗦的,师姐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夏影那孩子自己唠叨的痛快,那粗神经的师弟竟全没察觉出我此时已是诸多行动不便,自转身离去,“我先去传话让五师兄他们先招呼着,你可记牢靠了,明早青柯坪门外等你,若是辰时过你还没到,嘿嘿……”被他两声奸笑笑出一身鸡皮疙瘩,无奈的摇摇脑袋,我还真是没人关照的命了。一抱拳拜别师父,转过身向山壁摸索而去想依靠自己走回去。心下有些烦乱,这忽地又不能视物地症状近来似乎更频繁了些。“言衾。”身边有人低低唤了一声,而后小心翼翼牵住我的衣袖。

跟着他走了不多久,不知是到了哪个厢房近处就被一圈人围上,俱是与他或者与我相熟地,只一边说着刚到的黄山门下忒没规矩一边前呼后拥,吵吵嚷嚷地将我们扯了开来。突然没有牵引之力的左手有些许微凉的触感,不自觉握紧五指,冲身后问道:“要一起去吗,唐彦?”心里那么清楚地知道,他,一定会在那里。尽管在身旁时显少言语,不让我察觉到他的存在,可自己就是知道他一定会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嗯。”听着他声音里似乎有些笑意,“走吧。”

“那还是从那条山道下去吧,近些。”我示意周围人小声些,任他们拉扯着往住处踱去。

深一脚浅一脚得小心翼翼地走了许久,忽的眼前一亮,不自觉地立马阖上双眼然后才敢慢慢睁开,阳光疏疏朗朗落入眼中,又看得见了呐,这般反反复复还真是让人心烦的很。被枝桠浓密绿叶切割开的零碎阳光,晒不到脸上却仍然很耀眼,让刚适应了光线的眼睛微微刺痛起来,抬起头眯眼看着身边这些有些时日未曾见到的容颜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鼻翼里冲斥满了初秋有些干枯微凉的林风气味。眼前是下山的小道,道路是崎岖了些,但平日里修行时都是走的这条道,人少又便捷,除了门内子弟少有人从这里经过,两侧的杂草长得都快齐人高了。很是不耐的瘪瘪嘴,将自己的胳膊从那些不依不饶的师兄弟手中挣脱而出,从袖中抽出一根束发带,懒懒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挽起。周遭之人早已习惯了我这般的举动,又许是根本就没把我当做失明之人,仍是吵吵嚷嚷的说着山下那些人如何张狂,如何不知江湖规矩,根本就没意识到这转眼间发生了什么。唯有他,侧过身看着那个青年,他只是略转着脸看向我不多问,只在触及我清明的眼神时方疑惑着点点头。自己回应着点了下头,将一根手指比在唇间,微微笑开。他才仿佛松了口气,展开了眉宇,一双桃花眼越发显得水雾弥漫,妖娆多情的让人不敢直视。得了记忆之后再细细观察于他才发现,这面貌真是相似到让人心惊的地步,跟那个人的眉眼还真是分毫不差,尤其是那双眼睛。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又怎能还奢望转世之后还是相同的样貌,又或者说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怎会这么巧合到一直在自己身边,这似乎不是他的作风那,更何况曾经错失的已经让自己不敢再随便去确认了,只是……就算只是相似对我而言也足够了。收回停留在他脸上的目光,转向华山更深处。

得到了解剑亭,看着眼前熟悉的庭院门户,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还好还好,这双眼睛还不至于成为别人牵制住自己的拖累,下山至今尚且还没有一丝不妥当。

正如无数标榜自己身份地位的武林门派一样,我们的华山新掌位立了这座解剑亭。只是与其说是亭子,倒不如说成是一建在山腰,招待来客使用的厢房更为直白。特特拓宽了上山的道路,在路中建了这庭院,无任何牌匾,门口密密植了一片荼靡,懒懒依附在花架上,适值夏末,恰逢落花时节,地上应是铺满了厚厚一层花瓣无人打理只任人践踏,只余下那些花瓣中溢出的浅薄气味萦绕在鼻端。进得门内直映入眼帘的是刻印在一棵苍老槐树之上的”解剑亭”三字,左侧的偏门出去后是一小块空地,没有什么擂台之类无趣的事物,只要块不至于动手时毁了那屋宇的地方就够了。进了这庭院便是我华山的客,一切自由客人随心,只是,出了这庭院若是还想佩戴兵器上山,那也就只有赢了这院落的主人—也就是区区不才,才有资格佩剑上山。因着这看门狗一般的身份,各位武林旧友卖个面子叫声”战剑”,这才有了我这样尴尬不已的处境,明明是笑脸迎客的门徒,变作了现如今这好无事生端之人。那位掌位更是无聊到立华山五剑,名为:傲,战,灵,绝,暗。每三年从所有华山子弟中挑选合适之人,但这合适并不意味着出类拔萃,譬如承了战剑之名已有七年的我,在华山众弟子之中的资质大概勉强只算得上中上。

斜眼从侧门内瞥了一眼熟稔的小小院落,院中早已布好酒席,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佐以山上自己陈酿的酒。庭院外的树林合着风声沙沙响着,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感觉,只仿佛身入农家小舍,与知己好友共饮一杯,畅聊天下以尽兴。简单素雅的四合院落,没有什么多余的假山流水的装扮,疏疏朗朗种着几棵桑麻,角落里旺盛地长着几株野草,星星点点夹杂些蓝色的小花,四围是一圈木屋,窗户都撑了起来,好给屋内换些新鲜气息。远远可闻山中飞禽走兽鸣叫不绝,深吸一口气鼻端荡漾的都是山林间最清雅的灵气。就是这般的闲情逸致,竟然还有谁人如此坏人雅兴地动的起来肝火?

自己很是不明了的摇摇头,对于这院内不知名角落里荡漾出的不太应景的肃杀表示惋叹。抬步毫不停留地绕开这让人憋闷的氛围,直接从后门绕进了卧室。屋内显是久没有人洒扫,厚厚一层落灰,随手摸去只留下一片掌印。自己是有多久不曾回解剑亭小住了,前些时候是往山下走动的太频繁些了?也不知不在这些时日这地方是由谁主持的,就算是我不在,看着师门情谊上也该指派个新进弟子帮人拾掇拾掇嘛。虽说掌门秉持勤俭持家的美德山上一直不曾雇佣奴仆下人,可也不至于门下萧条到连个作扫洒的弟子也没有了吧?是我不在之时华山已有了什么大的变动,还是……

甫一转身就看见了齐整整铺在床上的被褥,平日里我不在时哪里都脏着,唯有这被褥都是干净的,现如今连这被褥都是我离去时的样子,没有被挪动过半分的迹象。轻叹了口气,还是拂去浮尘开了衣柜换了身干净衣衫。抽空从窗缝里瞄了眼院中情景,好个一派其乐融融的场面!五师兄还真不是善于应对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宜,看眼下这和乐融融的一派和谐场景,情形哪有夏影嘴里说的那般严峻。我还是安下心好好休整,一切待到明日自有安排。反正即便我这里住不下,玉泉院中也多的是厢房,古圣垣自会将他们安排妥帖的。慵懒懒一屁股落坐在了窗边,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挑着窗户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众人。我的住房原就是挑的院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拐角处,可以看见院中一切,但这边的景象院中却看不甚分明,实在是个再好不过勘探敌情的居处。只见夏影那小子不知何时已到了院中,看着我的住处附耳跟五师兄低语了几句。那一直谈笑风生的五师兄闻言后不着痕迹地冲我这边飞来一个责怪的眼光,然后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处长舒了口气,长身而起作揖告退,隐约听着这借口像是”行个方便”?而另外一个人,我将窗户略微阖上了些,似乎是没能看见他身形,约摸是看着相安无事又折回北峰赴命了吧。

门扇发出极轻微的吱呀声,而我依然悠哉地趴在窗台上看着来人,看似挑衅地挑起眉:“我这房间何时又成了茅厕了?”他倒是还能腆着脸一边大喇喇坐下一边跟我笑谑:“喏,跟我计较这些可就不至于了。再说,今儿我算是帮你把人给暂时安抚下来了,只明天希望你能旗开得胜一回,蓦地不要辱没了华山的英明哦。”一番话说完不带我作答,犹自不放心的装作无意中看了我双目一眼,叮嘱道:“明天自己观望着点才靠谱,那些人摆明是冲着你来的。”而后才压低了嗓音轻声问道:“你的眼睛?”我不言语只是冲他摇摇头:“无碍,只是偶尔犯病,旧疾了。”看来师父倒是并没有隐瞒与他,但自己却忽然间显见地多长了个心眼,没有对他尽吐真言。他又淡淡扫了我双眼一回,然后转回了目光。哟呵,古圣垣,你这回避的态度很是可疑呐?不过,现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解决我,暂就记下这遭日后慢慢跟你计较。

我定了定神,开始向古圣垣求证起这番纷争的原委:“前因后果来的路上我也听夏影他们说了不少,这才更体会不了师父此番行为用意何在?这番是缘何请了人家黄山坐客,反倒不许别人佩剑上山?不是我言语刻薄,也不怪人家黄山弟子动怒,诚然各家自有各家的‘解剑’规矩,黄山自也不会是那些不知礼数的门派。可师父这般无理取闹,不是故意落人家口实吗?”

曾听夏影言道,黄山此行原是受掌位和师父的邀约而至。且黄山华山两派素来修好,虽说相聚甚远,可也一直不曾断了相交。师父与现任黄山掌门更是故交,这一回卖得师父脸面来的弟子大半也都是黄山的精英,少有弱手。没道理人家黄山弟子一路风尘仆仆到了华山,却要先受这下马威,若我是黄山门下必也时不服气的。更何况黄山弟子多是一直于山内修行,与我们这些久在江湖上打浑的更是不同,想来脾气也更娇惯些,哪容得下这莫名其妙的“欺辱”。

当时黄山门徒中便有年轻气盛的叫道:“端地华山好大的架子,且不说我们受贵派之邀到此,便是冲着来者是客一说,也断不该将我们拦于这半山腰硬是要将人武器解下。大家俱是习武之人,这贴身兵器便如生命一般珍贵。我们又不是为了踢馆前来,滋事生衅的,作甚在我们面前摆出这般嘴脸,我们这些人饶是当年上黄山拜师也没受过这般折辱!”这一开头,余下的弟子看着彼方势弱就更是骄纵起来,闹得颇有些不得体了。

嗯,看夏影当时描绘地眉飞色舞又兼之气急败坏的姿态,我大概也能猜到那个黄山弟子当时的口气大半不差也就夏影那副做作的样子了。不过错确实在自身,当时守亭弟子不过依师命行事,其中细节倒是真不明了,我与新任“战剑”唐彦又都不在,无人主持大局,只有即刻派人上山去求师门明示。哪知带他们去得北峰那两老太爷又都不在,怕是当时人在山脚等我回来的消息与他们将将错开了,只得拉着唯一管得上事五师兄过去周旋着,央求着只管先把客人安顿好才是。

回头再说说那些黄山弟子一路奔波原就疲乏的很,又受了这冤枉气,哪能是轻易消除的了得,就算是五师兄百般周全也借故拿捏着挑三拣四、出言不逊之类的。苦得夏影一众原本是闻言随着五师兄下去撑场面的弟子也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还不能言语,直至得了师父确切位置所在之后立时屁颠屁颠儿的去求助了。以上应该没有什么漏失之处了。

古圣垣听我絮絮叨叨说完后,只是摇了摇头,脸色也沉了下来,眼光锐利如刀锋,看向我眼底:“怕是不仅仅只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吧。在贵客临门之时,华山两任‘战剑’无一人守解剑亭双双离山不在,此事本就够让人起疑的。更何况从你得‘眼’到今回山已有月余,这么长的时间里,不见得消息就真的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怕只怕黄山也无非是为了验证此事真伪罢了。”

我微微偏过脑袋避过他过于锐利的眼神,不禁冷笑了起来:“这我倒真是没想过,何时开始江湖人也对这些道术的东西有兴致了。师父那边暂且不提,让我不解的是这些什么都不知情的人竟也这般痴缠起来,很是让人觉得无奈啊。”

他一个爆栗敲上我脑袋,嗔骂道:“华十九啊,我看你这么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哪有什么你口中的半点无奈,你明日还是给我悠着点才妥当些。更则,此次前来黄山的一众弟子绝不简单,自己小心着点。”他侧耳听听了外面的动静浅叹口气又站起了身,正准备出门却又习惯性的回转身来,伸手揉乱我额发,笑言:“好好休息,今日自有我权全照料着,明日就该你打起精神头来对付外面那些家伙了,可别指望还有这般优待。”我冲他装出一脸不耐的表情点点头,然后阖上了纸窗,示意我会乖乖听话他才又回身走了出去。

我没有再动作,只是一直那么坐着回想着刚才与他说的那番话语,忽地一阵恶寒袭上身。终于,我还是又把自己置身于这种被万人觊觎的境地。就这么枯坐着直到眼帘忽又蒙上一层浅浅阴翳,遮住了些耀眼的日光。一手揪住衣襟,咬咬牙,强维持着这种状态自己洗漱躺下。在床上转了个身,睁眼望去净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也不知真的已经入夜了还是真的视力全失了。心中倒是突然对于这双眼睛有了些洞察。失明必是渐转,而复明也不是什么忽然而至。这样倒也不算很圈囿我,至少为我还留足了准备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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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我对他施了他心通,他似乎只不过是受了师命,后面另有指使之人,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我摇了摇头,心下却已有了计较。

一夜无话,他还是依附在衣衫上不愿去别处歇息,我就也懒得多事。折腾了一整天自己也没什么心力去跟一个完全透彻自己内心的异兽客套,倒头昏昏睡。直到第二天被人拉起床,换上一身素雅又不失利落的衣裳,听得那人大着嗓门跟我叫道:“师姐,你就是这么辰时青柯坪前碰头的?!”

“啊哈~夏影啊,这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又不要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吗?”一边回着神一边在脑中过着昨晚发生的种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衣袖,果然腓腓还是依附在上面,只是今天换了懒散散盘着身躯的姿势了。看来这一切都不是我梦魇啊,烦躁啊……看着它好似还在沉睡的模样,心里意外地划过一丝柔软,口中淡淡问候了一句:“早安。”那家伙没有回应,也不知是还在熟睡或是懒得搭理我。

夏影倒是耳尖的听到了这句,还在恼怒的嘀咕着:“就算你跟我问安也没用,师姐你真是越发懒散了……”

我笑笑不作答,只推开门扇,迎向了屋外满目的灿烂阳光,感觉整个人也爽利了起来。这边回首正准备招呼夏影他们一起用早餐,就看到那些黄山弟子从偏院走出,脸上表情很是憋屈,两两聚在一起嘀咕着华山如此待客之道不够恭敬之类的。嗯,看来昨晚这里也留宿了不少人啊,是不是该庆幸昨晚够小心,没有惊动到这些人。

可怜的五师兄大清早就挂张笑脸四处张罗着,就连经过我身边也不过马不停蹄间留了句感叹:“也不知谁才是这解剑亭的主人!”话说,你自己乐意忙活,跟我没有半点干系,飘过去的眼光向他这么狡辩着。

“拭薇,”低头看向腓腓,他原本蜷伏的姿势已变作了斜睨着眼对着擦身而过的那人冷眼旁观,“这个男人似乎看见我了。”

“拭薇,这男人似乎看见我了。”宿主如是说着。

我闻言只作并未注意到方才古圣垣看向我时眸底一划而过的诡谲眼神,依旧那副漫不经心的调调:“不无可能,师父当年就曾夸过五师兄甚有剑道双修的资质,只因早有我被托付给他,所以才不得不放弃了他。不过依着老头的脾性,必然会有些私下提点的,这么说来他若是有能看见你的视力倒也不难。”不过经腓腓这么一说我也算多少别有所悟,至少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何自我回来后,他看向我眼睛时的眼光显得别样的灼灼,让我没来由得心生避让。嘛,看出来了也没什么,他本就是资质上乘的人。

“你这什么思路,有些物事跟资质又没有关联。”听腓腓的语气似乎是对于我这样的说辞颇有微意。

“冬荆啊,这样连嘴都不动光是在心里默念想说的话,真累!”

“加持着幻象结界会虚耗灵炁,我不愿意。”那宿主回答的多干脆!

还真个是任性的宿主!左手毫不客气地按上他脑袋使劲的蹂躏着啊,这手感,啧啧,没话说啊,要是到了冬天改个什么大氅皮帽之类的应该很不错。谁知这个想法刚冒了个头,右臂上立马就传来一阵刺痛。我皱起眉,咬住了下唇按在他脑袋上的左手也开始发力。哎呀呀!我勒个去!我吃亏了啊,越是掐他这妖孽反倒咬地越狠啊,老娘手上又没长牙,掐你两下又掐不死,但是你再这么咬下去老娘的右手不断也该残了!就在这我们俩二傻僵持着的尴尬瞬间,迎面走来好生华丽的一个陌生人。花里胡哨到可以闪瞎我一双狗眼的花哨衣衫,头上竟然还缚着儒巾,更别提腰间环佩叮咚之类的装饰。跟这人一比,显得华山众位是何等的清素雅致,嗯~或者寒酸?好吧,如果不是他出现在院中,且腰佩长剑我一定会以为丫是一迷路的所谓的文人骚客的。

“华山的?”迎面而来之人用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悲悯眼神看着我,“你怎么还不去吃饭,莫非你也觉得这华山的饭食不和胃口?有吧有吧,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隐约可见他眼中自己瞬间淡漠下来的神情,偏偏眼神里还透着一种凄惨的神色。话说这黄山的弟子是不是有点,呃~他娘的脑残了。倒是他见我没甚反应,更是频频点头示意我他是有多了解我真正的委屈,摇晃的脑袋带动着脑后系着的纶巾也随之胡乱摆动着。这说辞怎么听都好像是误解我站在院中迟迟不去席上落座的原因了……斜睨了他一眼,看他与那众黄山弟子一样目中无人的嘴脸,更是懒得跟他多做言语,怕自己也被他的自以为是给传染了。

冲他满不在乎的一笑,然后揉揉鼻尖,当着他面大喇喇地转身利落的落座于主位之上,手中长剑顺手也搁在桌案之上。他愣了一愣,红了面皮,这才缩到旁桌去,没再多言语。难怪本来是华山的错,最后夏影他们也能着恼起来,这些黄山弟子确实是,呃~精于人情世故的“好手“?悻悻地看着在身旁落座的古圣垣似乎是没什么要替我解围的意愿,只能自己打着哈哈客套的站起身一作揖:“某因俗事缠身这方才得回,让各位久候了,实是对不住。特备此酒席为各位接风,只是华山不比贵派,都是些家常小菜,有怠慢之处还望谅解,请了。”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阿来,其实真是不擅长这种觥筹交错的场面撒,先喝了再说吧。此时自己才得空好好审视了这群黄山的新起之秀,良莠不齐的跟华山有一拼啊。不缺丰神俊朗的人才,也不乏三两下角料陪衬一下,不过仔细端详一回也是,若来的都是精英华山的脸面何存啊!心中暗自唏嘘一回,看着桌上老槐树落下的绿荫又跳转了思绪。话说还是我这小院比那些厅堂更适合宴客嘛,这么微凉又沁人心脾的空气里呷上一口佳酿,端得风雅无限!嗯,好酒!?

规规矩矩搁下酒杯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之后,这才有空恶狠狠的瞥了眼已经溜到邻桌那个很是潇洒左右逢源的男子,古圣垣,你丫竟然把我珍藏的菊花酿刨出来宴客,是活腻歪了吧!不理会我眼底显眼的不满神色,他迎着我恶毒的眼光走近,然后很是熟稔的一把勾住我肩头,向黄山一众介绍:“这可就是诸位的门槛,我们家的战剑了,一会可别手下留情了啊,她啊,可没看起来那么简单。”不巧转头看他的时机正巧瞄到他眼中那抹幸灾乐祸的光芒:“师兄过誉了,任江湖上谁都知道傲剑古圣垣才是华山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嘛。”想抬我没那么简单!

“言若,你那个五师兄,离他远点!”腓腓矜骄慵懒的声音落入耳中。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提点我了,对古师兄真有必要防备至此吗?

“各位,这些暂且不提罢了,没得坏了大家早餐的兴致,还是先动筷子吧。”我馋涎着久违的华山小食,才得了机会开饭这厢手刚抬起筷子,那边身后立马传来一声扶额惨嚎:”师姐,你这个缺心少肺的祖宗!”我是又做什么了惹得夏影这么不待见我,看他一手捂脸的穷苦像,明明有点孩子气的脸皱的跟个隔夜馒头一样。他看着似是已经对于我的迟钝反应麻木透了,于是苦着一张脸示意我环视下四周的情势。唉~一圈人俱是很不满的看着我,似乎真的是做了什么麻烦事了啊,低头想寻找什么可掩饰的物件搪塞一下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把贴身佩剑惹得祸,话说这真心是多年的习惯了,我真的绝不是故意挑衅来着--我只是早就在无意中习惯了如此漫不经心地与人下马威了。

“不过区区十九徒也可承袭战剑之位,华山人才凋零到这种境地了吗?”不轻不重的一句冷哼打断了自己的思绪,一时间那人本低沉稳重的音色听着竟也有些刺耳了。

“您似乎是误会了啊,我只不过是解剑亭前主而已,早已失了战剑的资格,现时不过在这里混口闲饭吃吃,不过先前各位师兄卖我个薄面让我拿着‘战剑’之位戏耍一番罢了。”我因着大清早就被那黄山小弟恶心了一把,着实不想理会这些碎言碎语,怕扰了自己胃口故还是继续一边低头安然吃着自己的早餐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应着。只是—不知何时我无意搁在桌上的长剑,那罪魁祸首此时已搁在了脚边,心中不禁冷笑一声,这就开始了吗,就不能让人安安生生吃完这顿饭?懒洋洋慢吞吞地弯下身去捡起佩剑,挑起一抹无谓的笑,右手大力一甩,直接将长剑连鞘钉入了地面上铺着的青石板内,端的少说要有两寸在泥地里埋着,这才又低头端起茶盏喝口茶继续吃饭。“好手段呐,拭薇!”宿主懒洋洋的音调在耳边赞道。一时院中两桌寂然无声,连五师兄好不容易调剂起来的融洽气氛似乎都被我搅合尴尬了。耳畔滑下的刘海遮住我的视线,不过,我看此后谁还敢动别人的佩剑!

迎着阳光犹自还可见长剑周遭地面一片四处喷散的尘土,咳咳,似乎是力气有点大了,灰扬到饭桌上了,可惜了我最爱的姜丝乳黄瓜啊,唉,唉,暴殄天物啊。

“好个嚣张又无礼的华山弟子!”又是那把声音,而且竟然是坐在右手边第二位的人,刚刚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弟子已让位给他自己坐去旁桌了。那么,这位虽不是主客但在黄山的地位料也不低,眯起眼迎着微风扫了他一眼。不比咱家这些文弱白嫩的男弟子,看着倒是有些结实,麦色肌肤泛着健康的光芒,眼中光芒颇有些凌厉,嘴上依旧可以敷衍的笑着。

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会,直到他再也不能笑出来,这才舍得放下手中的饭碗:“师兄过誉了,某实不敢当。”他愣了愣,约摸是没料到我回以这么谦逊的言辞。耳边夏影悄悄递话过来:“师姐,这小子可是黄山一脉里出类拔萃的尖儿,你自重啊,别太过了。”了然的点点头,环视一圈,似乎都用完餐了,示意院内执勤的弟子将人请进厢房暂坐,自己拉着夏影他们随我一起整理起饭桌,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这才一边就着围裙擦着手上水渍一边掀开门帘进了正厅。

似乎我这样的出场有点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了,一个个宛如看着什么稀罕物事一样看着我,我讪笑着落座,一边解下了围裙搁在了扶手之上。嗯……我可是因为大家是相熟的门派这才这么一副熟稔不诸多虚套的,别跟我说你们从没来过华山,不知道华山没有仆从,一应杂事全是门下弟子自己打点的。

“华拭薇,你管不管不要这么辱没了华山的名号,管不管有点名门弟子的派头?!”不知何时赶来的苏远隔着四五个人用眼神与我传达着这样的信息,我似乎都能听见他一口牙咬得“咯吱”作响的声音了。好吧,放眼望去那些黄山弟子全是一副错愕的神情,我再次无比准确地掌握了局势了,他们确实是第一次上门,而我这种行为也确实有些不上台面了。

我正了正容色,只在嘴角含了一抹矜娇的笑,眼中的神采已然沉淀出一片沉稳淡漠,多多少少端出了点主人家的气势。举手投足间也与之前那个颇有些冒失的弟子完全不一样,悠然舒雅又不算让人感到丝毫的矫揉做作。

揽起一方衣袖,端起茶盏,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复往常的戏谑:“诸位饮完这杯茶后,就可自作选择了。”

黄山一众的脸色黑的愈发显眼,没有一人端起身边的茶碗,然而开口的却还是一直挑衅不断的那人:“何意?”

我还是含着笑,端地一派温文儒雅的气质。“意为,或是有劳诸位解剑,”我放下茶盏比手一抬,立时每两个黄山弟子身边便出现了一个,手上俱是托着一个垫着大红丝绒的托台,“又或是将我们这些人挑下解剑台。”话音刚落,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神也冷然了起来,冷冽的眼光在他们面上走了一圈。然后顿在寻衅那人的脸上,忽地笑了起来,完全不顾他被我笑得瞬间尴尬起来的脸,挑眉看了眼苏远:这个是我的。

“这就是华山对于怠慢黄山的答复?”他的语调愈发不善起来。

我却只是温润笑着,不多答话。

“那么,黄山自会赴约。”他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向我,一时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充斥满了这个不大的客厅。

然则此时却有别的弟子无意是非,在旁铺好了台阶劝说道:“师兄,既是师父嘱托,况两派一直交好,何苦生这事端。”呃,我是不是该私下寻个机会夸赞下古圣垣的三寸不烂之舌?

“无用之人!”他瞪大了眼,劈头盖脸就骂回了过去,听得我都忍不住眯了眯眼。

“师兄既然如此托大,不妨就试上一试罢了,只是万一有违师命,未能上的华山,万望不要将我们也一并拉扯进去。”说完卸了本冷着的脸爽朗笑开,冲着夏影他们一作揖,就将长剑奉上,“诸位师兄,有劳了。”随他话音一落,一行人里倒有四五弟子彼此打量着也随着他解下了佩剑,站立一边。

“有劳诸位了,夏影,你且先带几位去山上面见师父与掌位吧。”我客客气气一揖到地,“华山此番怠慢之处,承蒙诸位体谅,华山上下感激不尽!”

“贤弟客气了,只是……”他很是无奈的看了身后余下的人,直摇了摇头。他们一行本是十二人,如此之后,我心中暗自盘算了一回,需要上剑台的就只剩七人了。

“那就稍后再见了。”不得不承认,我对这人印象很不错,“余下各位,这边请。”执剑在手懒懒挑开门帘,邀着众人穿过左侧的月门去往剑台。

所谓剑台,不过是个磕碜的方圆五丈左右的青石台,台边用青砖密密布上一圈界限。周围再没有其他物什,嗯,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给客人预备下得小憩的家私之类。我回头看了眼早已习惯了自己摸上板凳的同门,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再转头看向对面,挑眉就骂了句:“嗨,我说你们这群臭小子,能有点礼数吗,也不给客人捎带个张把的。”

身后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一阵起哄,叫了声:“师姐,得嘞!”就见他们连招呼也不招呼一声,直接就甩了三四张过去。听那长凳破空而去的“咻咻”声,他们还真是没少下气力了,看来昨天着实被这些人给怄上气了。我看对面那些弟子很是尴尬地看着这些手工粗糙的长凳半天,看着我们这边言笑晏晏的场面,终是僵着一张脸脸扭捏着坐了下去。

“诸位,这剑台的规矩简单的很,想必各位多少有点耳闻。出界即输,点到为止。只是输下阵来的还请回到玉泉院,小住几日了。”划出道后,我只闲闲站立剑台一边,然后抬眼瞟了一眼对面那些黄山众,嘴里还是温温凉凉的调调:“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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