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过一只白色小狗,相当幼小,才一个月大。我为它擦鼻涕,为它洗澡,为它穿狗衣,为它做狗窝,它怕冷半夜呜呜叫,于是抱到床上人体供暖。
后来,在一个早晨,趁我不在家,妈妈送走了它。
看见世界上千千万万只小狗,我都会想起我的小狗。
它直接进入我的内心,因为它从来不曾矫饰过它的本性。
它不满了,就大嚷大叫。它饿了,就要吃。它牙痒痒了,就咬拖鞋。它冷了,就往人身上靠。别人对它好,它就跟人撒欢。
许多人做不到小狗这样的本真。我们一开始努力呈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给女朋友看,给男朋友看,给同学看,给朋友看,给老师看,以及给观众看。渐渐我们放松懈怠后,就显露出本来面目,于是,彼此开始失望。
如果我们最初就能象小狗一样,会否相处得更加好?至少,各自的想法做法看法,真实意思是什么,各自可以认真用真实的自我给予回音。而不是彼此误解虚耗生命。
我们本当用真实的自己,相互砥砺磨合。恋人慢慢成为坚固的恋人,家人慢慢成为融洽的家人,友人慢慢成为坦率的友人。
抑或及时醒悟,好聚好散,各自远航。
因为那只小狗,我才发现尽管我有许多自由时间,但却很少在户外活动。如果我天天带它出去溜达,也许就不会搞臭房间,让我和我妈疲于奔命为它善后,最终大家一起失去耐心。
因为那只小狗,我开始观察狗和人类相处的关系,对人类属性,有了进一步的观察认识。我家隔壁养了一只大狗,同时,女主人生了一个女儿。婴儿天天啼哭,邻居们保持沉默。而他们的大狗叫唤了,被当面声讨,指责吵得人不得安宁。物种不平等,这就是地球上的社会现实。我也留意新闻报道,有的人视狗如命,也有人大啖狗肉。人各有志,一个人如果不能够习惯世界的多元化,就会处处看不惯,成为可厌的人。至于虐待小动物的人类,更需要的是心理援肋。每种残忍背后,都有心的缺失。
它被送走的地方是学校,有学生重新收留了它。据说狗这样的动物会因为主人的舍弃而不再彻底信任人。这是狗的心理学。狗比人寿命短很多,由此,它也必须没有几年,就会老去,老死。我陪伴了它的童年,可惜不能陪它到老。
想到这一点,我越发清醒。所谓爱,沉重而轻微。爱的本质,是接受真实的对方和自我。真实的我们,往往溺小,无力,胆小,怕事,难以坚持付出。唯有不断扶持鼓励,才有勇气一直守望,白头偕老。
人类最伟大的心理成就是接受人必有死亡的自然规律。由此,我们接受了自身的有限性。人不是生来高贵全能,人也只是在自己一生里不断学习,向身边同类,向各种物种学习而完善自我的生命形式之一。每日里都有人死亡,如果不学会面对死亡,就不会真正学会生活。我会提了又提,但愿每次都有所修识。
而其中一次,是那只小狗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