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看着空荡荡的地面,一时间怅然若失,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天的地方忽然变成了一片平地。
寒木仙君来到她背后,轻声问道:“怎么,舍不得这里?”
陶夭转身摇摇头,想了片刻,道:“也不是舍不得。就是……已经习惯呆在这儿了,现在真的要走,心里头感觉空空的。”
说着,她往寒木仙君身后张望了一下,露出一丝疑惑:五毒呢?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神神秘秘的,把桃馆要了过去,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害得我只好风餐露宿。陶夭皱了皱眉头,明显露出不满的神色。
寒木仙君正要开口,眼角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道:“这不是来了?放心,桃馆是匠神送你的礼物,怎么会轻易被弄坏呢?”
就算这样,我也不喜欢它落在别人手里。陶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桃馆是她最大的底牌,不留在身边怎么行?
她转身往五毒奔去,还没站稳,就先伸出手来:“东西呢?”
五毒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将小木雕向她抛去。看着陶夭双手仔细检查着桃馆木雕的紧张模样,他不快地哼了一声:“夭夭,你难道觉得我会在这上面做什么手脚吗?”
陶夭眯着眼睛往木雕中看去:之间小木雕庭院的中央、灵泉井的上方,浮有一枚静静旋转着的袖珍漩涡。
“这是……”陶夭刚想要将手指伸进去仔细探查,便听得五毒语带玩味道:“那是鸿蒙通道。”
“哎?!”陶夭惊呼一声,立刻将手缩了回来,心有余悸地吹了吹手指头:鸿蒙通道?
她想起当时五毒给自己的妖界秘法卷轴——那道卷轴可以创造出一条定向的鸿蒙通道——这是她闻所未闻的事情。
她转过头,与寒木仙君交换了一下眼神。寒木仙君立刻读到她与自己想同的想法:妖界的秘法实在太神奇,哪怕只能习得一些皮毛,也将对他们日后的生活大有裨益。
寒木仙君回以一个了然的眼神的同时,感慨万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陶夭也懂得时刻算计着别人了?
他拍拍陶夭的头,直接传音:“小桃子,你越来越像为师了。可是,这不是好事。”
陶夭困惑地抬眼看去,就差把“为什么”三个大字写在脸上。
寒木仙君继续传音道:“为师比较喜欢你原先那个单纯不谙世事的样子。”这句话传过去,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刚开始的时候,他完全没把陶夭的单纯放在眼里,只是觉得她傻傻的,也方便自己暗地谋划。可等她真的成熟起来,他又不知为何觉得失望极了。
陶夭一愣,将桃馆塞到五毒手里示意他开始激活鸿蒙通道,唇齿间溢出一句话:“因为没办法嘛。”
她当然可以继续装作什么都不懂,享受寒木仙君为自己安排好的一切。可若是那样,她在寒木仙君眼里永远是个小孩子——或者说得现实一点,是个可以随便利用的方便的道具。
不过这话落在寒木仙君耳中,却是另外一种味道。他感到陶夭是在传达隐晦的埋怨,怨他做得不够好,才逼得她成熟。
这种猜测,令他的心一下子沉重起来。寒木仙君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被徒弟暗暗责备无能而愠怒,还是因为这个表达不满的人是陶夭,才令他如此在意。
“看来,为师以后得要加倍努力了?”他的情绪全部化作一个温柔如水的微笑,几乎让陶夭溺死在其中。
直到鸿蒙通道内罡风呼啸的声音传入耳中,她才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笑嘻嘻地答道:“嗯!夭夭也和仙君大人一起努力!”
“好、好。”寒木仙君的语气难说是纵容还是敷衍。他揉揉陶夭的小脑袋,抽出她的白玉发簪还原成可以穿越鸿蒙通道的灵器。
陶夭的长发一下子披散下来。头发由于一直簪着而显得有些蜷曲,调皮地垂在肩膀上。
寒木仙君忍不住伸手捋了捋她的发梢,亲昵地调笑:“头发卷卷的,像只小狗。”
“夭夭才不是小狗呢!”陶夭鼓着包子脸,用力哼了一声:她顶顶不喜欢寒木仙君这个态度,好想她只是他饲养的小动物是的。就像五毒所说——只是心情好了拿来摆弄摆弄。
寒木仙君不解地扬起眉头,道:“说你可爱,不好吗?”
陶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身后传来的一声呼喊打破了僵局。
“小神医!”这个呼喊的声音有些熟悉。她转过身,看到那个拄着拐杖向自己快步走来的年轻人,不由愣了一下。好半晌,她才认出那张孱弱苍白的脸,医者的责任感立刻高涨起来:“刘少爷!您的病是好了,可身子还得多加休养,怎么能下床呢!”
——那便是差点被蜘蛛啃成一具空壳的刘少爷。此刻,他一手提着一个大约有三层的檀木盒,另一只手中的拐杖敲击着地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刘少爷裹在一件厚实的貂皮大衣里,三伏天对他而言仿佛是凛凛寒冬。他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将手中的檀木盒递给陶夭,道:“小神医,再造之恩在下今生无以为报,只能尽些绵薄之力。这里面是你爱吃的菜色,希望能够帮上一些忙。”
陶夭的鼻子早就闻到了檀木盒里传出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真心实意地道谢:“能帮忙,绝对能帮忙。刘少爷,谢谢。不是为了这些吃的,而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来送我走的人。”她顿了顿,深深一鞠躬:“谢谢你让我知道,我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刘少爷的脸上划过深切的哀愁:刘家是这城中的望族,平日里发生的大小事情都要过目。所以,他很清楚这段时间以来,城中居民是怎样对待这位年轻的神医的。
他们将尸魂引造成的死伤全部归咎在她身上,却忘了除去这座小城,这片大地上还剩下几座有着人烟的城市?
见刘少爷怔怔地出神,陶夭也不打扰他,悄悄爬上白玉舟,默默地朝城池的方向挥了挥手。
她不喜欢离别——哪怕告别的对象在她心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地位,离别时的气氛也让她觉得难以忍受。
白玉舟载着陶夭一行三人,稳稳地钻入鸿蒙通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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