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咬着嘴唇,全神贯注地寻找脱身的方法。蜘蛛女妖控制这些蛛丝,就像她控制食人花一样,只需要一个心念便可以如臂驱使。
也就是说,逃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呢。陶夭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蜘蛛女郎好整以暇地端详了她片刻,可既不见她哭闹、也听不见她的哀求,不禁觉得万分无趣,问道:“你不求我?”
“呵,求了你就会放了我,”就算只能逞口舌之快,陶夭也绝对不甘示弱。她一挑眉,不屑地讥笑:“你不过是想见我泪流满面匍匐在地,来满足你的扭曲心理罢了。”
“啪!”蜘蛛女妖娇笑着,翻手掴在她的脸颊上,冷冷道:“死到临头了,话倒是不少。也好,我便让你早些下黄泉!”
她说着,双手在胸前结印,一道道黑紫色的光在皮肤下如同蟒蛇般乱窜。陶夭不得不保守灵台,双目紧闭。她知道蜘蛛女妖要干什么、她以前也看到过别的妖怪这么做——她会将我的妖丹找出来,然后用自己的妖丹吞噬。
论修为,我拼不过她,现在唯有拖延时间,指望能够有一丝转机。
陶夭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的骚动和混乱,仿佛下一刻她的仙婴就会破体而出。她的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滴落。
玩大了呢……陶夭面如金纸,身体瑟瑟发抖。突然,她感到手上一松,原本被蛛丝悬吊在半空的身子立刻落进一个有力的怀抱。
一双手按住她的耳朵,挡住了蜘蛛女妖凄厉的尖叫。她睁开眼,只看见一根细巧的银针刺穿了蜘蛛女妖刚刚吐出口的黑色妖丹,一抹诡异的蓝色从针尖刺进去的部位开始往外扩散。
同样的蓝光爬上蜘蛛女妖的身体。她的皮肤迅速干瘪萎缩,直到最后化作黑色的焦灰偏偏剥落,在空气中化作齑粉。最终,地上只剩下一只小小的断了气的蜘蛛,和一根平凡的银针。
陶夭惊魂未定地眨了眨眼,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飞快地跳动,如同鼓槌般“咚、咚、咚”的声音一下下敲在耳膜上。
“你啊,一刻都不让为师安心。”寒木仙君松开手,低沉的声音落入她耳中。
陶夭浑身发软,靠在寒木仙君怀里不住颤抖。寒木仙君看在眼里,只觉得无奈,还有一丝丝心疼:她总是这样,比谁都胆大,要到事后才会觉得害怕。可下一次,却还是不知道改进。
寒木仙君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只是这么一出手……他摇了摇头,手轻轻一松,将陶夭推向五毒那边。
陶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踉跄了几步,一头撞在五毒胸口,立刻就被他搂住了腰。她慌乱地挣扎了一下,回头看着寒木仙君,满脸无助:“仙君,对、对不起,是夭夭太鲁莽了,你别生气——”“为师没有生气。”寒木仙君微微一笑,道,“只是自有要事。”
什么事那么重要,不能说吗?陶夭的眼里水光盈盈,可怜巴巴地张了张口,看着寒木仙君决然的背影,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她一下子没了力气,任凭五毒搂着,鼻头酸酸的只想哭。身边密密麻麻的草藤悄无声息地钻回地下,在行人身上留下一片泪水似的露珠。
“神医!小神医!”刘夫人拨开人群挤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忽然“嗵”地一声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小神医大恩大德,我刘家上下,无以为报!”
“你拜错人了。”陶夭还是恍惚地看着寒木仙君远去的方向,道,“你该拜的是师尊。”
刘夫人看了看她,顾不得擦去额头上的鲜血,转身又朝着寒木仙君离开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
陶夭看着,忽然觉得无比厌烦:卑微、恳求——这简直是个无尽的循环。凡人奢望着神仙的恩赐、而我祈求仙君的垂青。
“起来吧。”陶夭跨出一步,拍落五毒妖帝按在她腰间的手,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我回去了。有什么病痛的,明日来桃馆找我。”
说着,她提起裙摆,急匆匆地往城外奔去。寒木仙君临去时那一身墨衣白花的背影,像是一朵浓重的黑云在她心头盘旋不去。
仙君看上去,有些怪怪的。陶夭停住步子,片刻后,又忽然拔足狂奔:她怎么忘了!为什么仙君会能够一击杀死蜘蛛女妖?他的修为分明没有恢复啊!
“仙君!”她一阵风似的冲进桃馆,将他的房门拍得直作响,“仙君!你在吗?仙君大人!”
“为师不想见人。退下。”房门背后,传来寒木仙君过分冰冷的声音,反而令陶夭起疑:刚才还好好的呢,现在突然说什么不想见人?
陶夭壮了壮胆子,侧过肩膀用力向门板撞去,一边道:“仙君不想见人,可夭夭又不是人类,算不得的!”
桃馆本身就是与陶夭血肉相连的法宝,根本不需要她真的冲撞,房门便无声地滑开。陶夭撞了个空,踉跄一下,一脚踩进了某种温热的液体内。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从脚底传入心脏。陶夭颤抖着低头,只看见一片血泊蔓延到了脚下,染红了自己的脚背。寒木仙君的身上满是血水,整件衣服都被浸成了红色。
“仙、仙、仙君大人!”陶夭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冲上前去拉住寒木仙君的衣袖,一狠心,“嗤啦”一声将衣服撕裂开来。
“小桃子,犯什么傻呢。”寒木仙君虚弱地摇了摇头,却只能看着她小脸苍白,用手指划过自己的皮肤,仔细地寻找伤口。
他咳嗽了一声,道:“别找了,这不过是逆脉运功、外加丹药的副作用罢了。”
“逆脉运功?”陶夭泪眼朦胧地抓着他的手,声音几乎哽在喉头,“为什么?”——当初是仙君禁制我再逆行万木灵诀,说那样的危害太过巨大。可为什么他现在要自己以身试法?
寒木仙君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皮肤下依旧在渗出淡淡的血水。他拭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道:“傻丫头,不这样,如何冲得破仙奴烙印的禁制?”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陶夭却明白了:若不是为了救她,寒木仙君哪里需要这么急切地冲破禁制?
“不知道就竟是谁傻。”陶夭站起身来,想要擦掉眼泪,可一抹,却抹了满脸的血迹。她离开房间去为寒木仙君打水擦身,心中想着:仙君自己嘴上,总是说收我为徒是好玩、是利用、是消遣。既然如此,又为什么……
陶夭吸了吸鼻子,一眨眼,又是一颗泪珠落了下来。
——她一点都不想要仙君大人因为自己受伤痛苦。如果要让她看着仙君满身鲜血遍体鳞伤,那,陶夭宁可寒木仙君真的当她玩物,而非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