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五毒说的,城中的居民们迫不及待地将桃馆层层围住,急着想要一睹从天而降的神仙的尊容。
他们的脸上有着乱世人民通常有的虚弱和彷徨,却没有临沧村民那种久经饥饿的憔悴。陶夭在门背后探头看着这些激动的人群,心想:或许他们不是需要我治病救人,而只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所在的城市是被神仙所庇佑的。
看着那么大的阵仗,陶夭不禁有些怯场。她回头张望,寒木仙君和五毒依旧在房里不知道谈论着什么,透过窗口可以隐约看到两人的剪影。
算了,我总不能一直依赖仙君大人啊!陶夭握着小拳头,在心底为自己加油鼓劲,然后拿起小桌子小板凳,来到桃馆门口的大旗下。
她拍了拍桌子,喊道:“好了!一个个急什么?排好队,有什么病症报上来。”
人群骚乱了一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们不要这么个小姑娘,我们要看神仙大人!”
这一声刚出来,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没错!我们才不要小孩子来看病!”
这、这些人!陶夭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啪”地拍在桌面上,小脸涨得通红:这些人,怎么都这个样子?没有人帮助的时候,日子也照样这么过。如今我来为他们看病,却还挑三拣四?
陶夭并不知道,寒木仙君就藏身在雕花柱子后,挂着冰冷的微笑等着看她的反应。
他当然可以自己出面,只是那样岂不毫无乐趣?
寒木仙君看着陶夭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可以想象她现在一定正鼓着包子脸,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他很好奇——这个小丫头会怎样处理眼前的状况?
陶夭看着眼前跳梁小丑般激愤的人们,忽地粲然一笑:“你们不要我,要师尊看病,是吧?”
她这一笑,带着清莲般的纯洁和妩媚,仿佛一股清风吹散了人们心中的燥热。
“不、不错!”带头的几个梗着脖子顶了一句,听上去却显得底气不足。
陶夭“哦”了一声,视线一转,浅笑着道:“可是,你们都没病啊。”
说着,她的脚尖轻轻一点,纵身跃起,随即飘落在小桌子上。
“你们的那些小毛病,寻常郎中就能治好了。”陶夭弯下腰,纤纤玉指划过领头之人的下巴,“可你们堵在这里,可能会害死真正需要我们救命的人,知道吗?”
甜甜的水果香钻进那中年人的鼻子,一瞬间勾了他的心魄。
陶夭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妖怪的魅惑如同阵阵迷烟裹在身上。她嗲声嗲气地问道:“不过,你们若是告诉我这城里谁家有人患了疑难杂症,师尊说不准会肯见你们一面哦。”
“好、好。”那中年男人傻乎乎地点了点头,道:“城东刘家的少爷,这高烧反反复复一个多月了都没有退。听那些个下人说……活不久啦!”
“带我去!”陶夭旋身落下,远远看到五毒往外走开,也没注意他神情不对,大喊:“五毒!带上旗子和药箱,跟我来!”
五毒微微一笑,向馆内飞掠而去。没多久,他便背着陶夭的药箱走了出来,一招手,写有“桃馆”二字的大旗飞入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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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居民们的簇拥和引导下,陶夭穿过整座城池,来到城东一座独立成院的豪华府邸前。
她环顾了一下围着自己不愿散去的人,与五毒对视了一眼。从他那带着戏谑和鄙夷的眼中,陶夭立刻读到了他与自己一样的看法:
与其说这些人是急着想救活这家的小少爷,还不如说,他们是等着看笑话。
他们骨子里依旧不相信一个小女孩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他们急于看她栽个跟头,好理直气壮地要求寒木仙君亲自问诊。
五毒低头耳语:“夭夭,让我说,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你管他们呢?”
陶夭摊了摊手,道:“他们越是看不起我,我倒越要争一口气了!”
“哦?”五毒微微一笑,一边跟着她往里走,一边讥嘲,“不是为了寒木仙君?”
陶夭翻了翻眼睛,懒得搭理他,大步往里走。
刘府很大。环顾四周,粗壮柱子上雕着大朵的牡丹,屋檐上立着威风凛凛的貔貅。
然而这一切都像是蒙了尘,只让人觉得灰蒙蒙的。
陶夭皱着眉,低声道:“这家人,果真有人病入膏肓。”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病入膏肓,”五毒皱着眉,将旗子和药箱递给陶夭,道,“不过,这附近倒是有适合我的猎物。”
妖怪的猎物,当然也是妖怪了。陶夭皱着眉接过东西,心想:难道妖军和这家人的病有什么关系?
等今天晚上,一定要去问问仙君。陶夭点头与他告别,跟着带路的小僮走进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厅。厅中,一名慈眉善目、体态丰满的妇人正焦急地踱着步。
小仆通报道:“夫人,这位仙女姑娘说,想为少爷看诊。”
闻言,陶夭忍不住想笑,连忙用一声干咳掩饰过去,心里头腹诽着:仙女姑娘?嘿,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啊!
感受到刘夫人带着一丝怀疑的视线,陶夭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道:“师尊带我下界,就是治病救人来的。听说,你家的少爷得了一种怪病,所以……我便来看看。”
说着,她向刘夫人微微一笑,信步走上前去,拉开挂着的画卷,露出背后的暗道来。
刘夫人愣住了,厉声诘问:“你、你如何知道——”“我说了,人家是天上的仙女啊。”陶夭甜甜地回首一笑,打断了她的话,神秘兮兮地用手指比了一个“不可说”的姿势,自顾自走下秘道去。
她一边走,一边窃笑着,赞叹:仙君大人说得果然没错,有时候,就要适当地故弄玄虚。
因为有些人啊,你越是神神秘秘的,他们越以为你是深藏不露。
人类真是很奇怪。陶夭摇了摇头,顺着楼梯走到底,低头钻过面前垂着的重重珠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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