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仙君高调的举动,立刻引来了达官贵人们的围观。那些在府邸中长年养尊处优的人们抛去了平日里的形象,一个个大喊大叫着,开出丰厚得令陶夭难以想象的条件。
什么千金求一药、什么山珍海味任取、什么加官进爵……陶夭听到有人说包吃包喝的时候,真是差一点就动心了。
但寒木仙君只是一挥手,拨转了船头,慢慢驶向城外的空处。白玉舟的投影也随之移动,跨越了城墙,横亘在黄土地上。
“就这里吧。”寒木仙君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纵身一跃,蓝衣翻飞间已落在地上。
陶夭扁了扁嘴,将桃馆的木雕抛出去。小木雕在一道流光中放大,轰然落地,震起一层厚厚的沙尘。
这种又干燥又难看又没有人在的地方,真不知道仙君到底看上了什么。
她用脚尖拨拉了一下地上的石块,叹了口气:不过,总算是比临沧村要好一点。至少这土地,还没有到连棵野草都种不活的地步。
“小桃子,逆境清贫才能炼心。”寒木仙君淡淡地说道,“别总是想着那些琼楼玉宇。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空。”
陶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舍地回视了一下那座宏伟的都城——什么琼楼玉宇,她倒是无所谓。可是这样大的城市里,一定有不少新奇的点心吧!
五毒从她眼里读出垂涎欲滴,不由闷声低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夭夭,这边的事情我也帮不上,还不如去城里转转。”
“啊!五毒你好狡猾!”陶夭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明知道我想去城里玩儿却取不了,你还说出这种话,实在太过分了!
寒木仙君倒只是冷冷瞟了他一眼,便招呼陶夭进屋:“小桃子,进来。为师教你些新的东西。”
陶夭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是无奈地向五毒妖帝摊了摊手,将白玉发簪随手插进发丝中,一边喊着“仙君等我”,一边小跑着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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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木仙君坐在上首,指点着陶夭的动作:“不对,力度要再轻一点。”“手腕要松而不懈,不然如何运针?”
偶尔他会站起身来巡视,只要陶夭的动作稍有偏差,立刻便用一柄折扇在陶夭的手腕“啪”地一敲。折扇厚实的木柄落在手上,立刻带起一道红印。
陶夭泪汪汪地捏着手中的银针,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腹诽:别看仙居大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一涉及到修炼,他严厉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一分心,手上重复的扎针、拔针的动作立刻慢了半拍。看到寒木仙君扬起扇子,陶夭害怕地闭上了眼:糟糕,又要挨罚了!
然而,扇柄却迟迟没有落下。陶夭小心地掀起眼皮,偷偷往外看:寒木仙君无奈的浅笑填满了狭窄的视野。她睁开眼,正看到寒木仙君带着一脸好笑的表情用扇子拨拉着她的黑发。
寒木仙君无奈地道:“你说你,对医术的天分那么好,为何偏偏什么针法都记不住?”
陶夭捏着细小的银针,手指怎么放都觉得别扭。当着寒木仙君的面,她可不敢油腔滑调的。只是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手上就适合拿镰刀那种大开大合的东西,这么细小的一根针、握法还有那么多将就——她的头脑都用来记药物和病症了,哪里还记得住这些!
寒木仙君看着她调整着手指的位置,却还是稳不住那根细细的银针,不由得叹息:“你啊……心不在焉的。”
他说着,伸出手来覆在陶夭小小的手上,手指一一与她的五指对应,用自己的动作引导着她的手势:“拿针的时候这样拿,才能随时调整力度。扎下去的时候该这样,不然,容易伤了人。还有……”
他说着说着,却只听到陶夭敷衍般的“恩恩”声,不满地低下头去。
只见陶夭红着脸,脑袋不自在地转来转去,视线四处飘移。寒木仙君隔着一点距离都能感觉到她脸颊上腾腾的热气。
寒木仙君凉冰冰的手指像是挠在陶夭心头,让她的一颗心小鹿似的乱撞。原本就记不清针法和手势的她,现在更是觉得脑袋都融成了一滩浆糊。
她没话找话说,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立刻结巴了一下:“仙、仙君不行医,怎么针法却那么熟练呢?”
寒木仙君神秘莫测地一笑,扇柄穿过她的黑发,淡淡道:“针是很有用的。沾上毒,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人性命。”
从他的声音里,陶夭没有听出玩笑的意思,只有无尽的认真和寒意。
陶夭勉强笑了笑,拈了拈手指,道:“仙君,这样对不对?”
寒木仙君的手指摸过她的指节、手背直到手腕,感受着她肌肉绷紧的力度,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次对了。保持动作,不要放松。”
“哦!”陶夭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盯着银针尖细的针头。
寒木仙君打开窗,往黑暗的屋子里放进一抹灼热的阳光。他转身欲走,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小桃子,你怕不怕我?”
“哎?”陶夭一愣,下意识松了手,银针“丁灵”一声落在地上不知滚到了哪里。她慌乱地跪下来,手贴着地面一层层摸过去,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眼神中透着明显的慌乱。
她看到寒木仙君走到自己面前,白玉般的手在地上轻轻一扫,拈起那掉落的银针,用衣摆擦了一下,递还给她。
陶夭接过银针,正要收好,却被寒木仙君阻止:“谁说你可以休息了?”
她一愣,只好重新摆开架势,遵照寒木仙君的命令或左或右地移动针头。她细想了一下刚才的问题,小心地回答:“那个……仙君,其实,夭夭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怕不怕你。你有很多事情,夭夭都不知道——说不定,这才是我不安的理由。”
“小桃子,你知道么?”寒木仙君再次来到她背后捏住她的手,一边指引她行针,一边道,“从前为师在极西之地历练之时,曾听到过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