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和寒木仙君面对面坐在白玉舟上。防御禁制没有开启,云层贴着身体飞过,一伸手就可以触到凉凉的湿气。
和干旱的大地不同,高空里还是很舒服的。
然而,陶夭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表情。她张开手指看着云絮从指间穿过,好像一缕缕的棉花糖,却没有半点食欲。
“夭夭,你还在生气呐?”五毒在一块形状古怪的飞板上,在白玉舟附近晃了晃去。
寒木仙君冷笑了一声,道:“五毒,你既然是小桃子的朋友,怎么看不透她的心思呢?”说着,他取出一小罐灵果,推到陶夭面前,“小桃子,吃点东西。不然为师会担心。”
“嗯。”陶夭勉强勾了勾嘴角,随意取出一颗灵果塞进嘴里,却一点都不觉得甜。
寒木仙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还介意那些人的事?”
陶夭眨了眨眼,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水光:“因为、因为很奇怪啊!我不是携恩图报,可是,一般人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至少会有一些感恩之心吧!我刚才可是差一点就死掉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除了逃跑,别的什么都不想?连一句‘住手’都没有,为什么?”
“小桃子,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寒木仙君流露出一丝担心的神色,“为师希望你学毒经而非医经,就是这个原因。行医之人,看到的总是最黑暗的部分。”
陶夭疑惑地抬起头来,眼里写满了不解。
寒木仙君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罢了,只但愿你不要经历那些事。”
陶夭抬头看着他,往他那边挪了挪,问道:“仙君以前,遇到过更过分的事情吗?可不可以……说给夭夭听?”
寒木仙君一怔,随即揉乱了她的头发,道:“小丫头,好奇心别太重了。”
陶夭顿了顿,伸手点点寒木仙君的眉头,小心地开口:“因为,夭夭不想看到仙君这种表情。仙君的笑容背后,有很深很黑暗的东西。夭夭不害怕那些东西,只是觉得心口好难受。”
她认真地板起小脸,道:“夭夭……想要仙君开开心心的。”
寒木仙君看着她无比认真的样子,心想:也许是时候,稍微透露一点给她听了。
招手让她坐过来一些,寒木仙君斟酌了一下,道:“你从袁烈那里,都听到了些什么?”
陶夭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袁大哥就是说……仙君你不是纯粹的仙人,还有夭夭看到的那个温柔的仙君只是表象。其他的,他没有多说。”
“嗯……那你是怎么想的?”寒木仙君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给她留下一连串战栗感。
陶夭缩了缩脖子,道:“唔……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仙界那么强调血统。对夭夭而言,仙君就是仙君,和什么血统修为都没有任何关系。”
寒木仙君一怔,眼底流露出不经意的感动:这个徒弟,收得真是值。
他顿了顿,道:“小桃子,现在,为师还没有决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但是你一知半解的那一小部分,为师倒是可以说说清楚。从前,为师是凡人,原本,半点仙缘也没有。有仙缘的,是为师的姐姐。”
陶夭“嗯”了一声,忍不住问道:“仙君的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啊?”
寒木仙君低笑一声,回答:“为师的姐姐,是个很聪明的人。和你一样,她也喜欢治病救人,在凡间时就已经是有名的妙手神医了。只不过……呵,小桃子,你知道么,那些你没有把握的病人,宁可看着他们病死,也不要出手相助。”
“怎、怎么可以这样呢!”陶夭的声音忍不住提了起来,“见死不救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为师知道。”寒木仙君拍了拍她的头顶,喃喃自语:“你们两个,怎么能这么像呢……像得为师都担心你会重蹈姐姐的覆辙。”
陶夭没有听清,凑近过去,看着寒木仙君浓密的睫毛,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仙君,你说什么?夭夭听不清楚。”
“没什么。”寒木仙君摇了摇头,微笑,“总之,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最后姐姐的仙缘转嫁到了为师身上,为师才会在仙界安身。”
陶夭眨了眨眼睛,没有多说话,心底却有些怀疑:仙缘这种东西,是可以转赠的吗?
寒木仙君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凡人当然做不到。但若是仙帝,便可以将一人身上的仙缘转移给另一人。何况是血亲之间,转移起来便更加容易了。”
仙帝?如若仙帝对仙君大人有着这么大的恩情,为何仙君大人对他,反倒是像对仇人似的?陶夭转了转眼睛,最终只是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呀!”
寒木仙君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问?”
陶夭佯装糊涂,无辜地嘟了嘟嘴,反问:“夭夭该问什么呢?”
寒木仙君从她眼底读出一丝调皮和几分贴心,忍俊不禁:“没什么。你看,很快就到了。”
陶夭好奇地支起脖子,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透过一片雾蒙蒙的云层,隐约可以看到一圈城墙,还有城内涂成金色的琉璃瓦顶。
好壮观的城市。陶夭张大了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金光闪闪的屋脊。
我真的可以在这种地方开设医馆吗?陶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低头看看自己朴素的衣服和清汤挂面似的头发,越发不自信起来:我这个样子,就像是个农家小妹呢。
寒木仙君看到她鼓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一笑。他瞥了一眼潇潇洒洒缀在附近的五毒,道:“五毒,你是妖帝,看看她该怎么打扮,才好在都城中行走?”
五毒来到传遍,撑着船舷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陶夭,道:“夭夭怎么穿都好看。不过……”他的手在陶夭身上比划了两下,说:“或许还是穿礼服华裳要好些。”
礼服啊……陶夭闭上眼睛,手中光华一转,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一套。
她试着动动手、抬抬脚,厚重的衣服和花边裹在腕子上,像是两道华丽的枷锁。
好难舍。陶夭皱了皱眉头,却不想拂了五毒的好意——她从他的眸子里读到惊艳和赞叹,这表情太像她第一次看见寒木仙君时的样子。
“好不好看?”陶夭提着沉重的裙摆站起身来,勉强动了动身体,微微一笑。
寒木仙君抬眼一瞟,“好看是好看,只是不便于行动。”
陶夭点了点头,有些过意不去地看着五毒妖帝:“行医之人,都是在人群中传来传去,打扮成这样很不方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