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坐在白玉舟上,看着背后是无尽的土黄色、面前还是无尽的土黄色,后悔地叹了一口气。
看到寒木仙君和岚烟仙子那么亲密的样子,她一瞬间气得头脑都快炸了,想都没想就冲进了鸿蒙通道里。
可冷静下来之后,她才觉得:刚才那个架势,明显是岚烟仙子自己硬是靠上去,而仙君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似乎不方便将她推开,仅此而已。
“糟糕了啊……”陶夭头疼地趴在船舷上,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我这样,应该算是离家出走吧?只不过,出走的目的地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陶夭淡定地翻了个身,趴在船头看着白玉舟随波逐流,一边想象着妖界的样子。
既然与仙界处在对立的地面,那,妖界应该是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吧:阴暗、寒冷、恐怖,总之与仙界的明亮、温暖、安详完全相反。
妖怪是生活在那种地方的呀。陶夭的眼中,好奇远远多过了不安。她感觉到白玉舟向下倾斜了一点,连忙抓住船舷,紧张地压低了身子,以防情况有变。
白玉舟稍微颠簸了一下,随着鸿蒙通道的走向调转船头,随后,被猛烈的罡风推着陡然加速,“嗖”的一声往正下方窜去。
陶夭的身体紧贴着船底,压低了脑袋,听着狂风在身旁呼啸而过。白玉舟的防御禁制被压缩成薄薄一层,覆在陶夭头顶上。
白玉舟最后猛地一跃,周围的土黄色迅速退去缩小,船底重重地砸在地上。
“唔……”陶夭**了一声,边揉着撞疼了的手肘,边念动法诀将白玉舟恢复成发簪的模样,露出了底下一片被压得东倒西歪的草茎。
陶夭站起身来,观察着四周:她降落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这漆黑并不是因为天空昏暗或是树枝挡掉了阳光,而是从树干到树枝树叶,竟真的是清一色的漆黑,在天空下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鬼,静静地矗立着。
陶夭害怕地退了一步,四下环顾。阵阵阴风从树林中吹过,摇晃着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人躲在漆黑的树干背后窃窃私语。
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没有道路、没有泥泞小径、甚至连可以用来判断方向的树桩子都没有。漆黑的林海蔓延出去,无边无际。
陶夭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随便跨了一步,脚下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天空中黑色的树影婆娑一片,好像随时会扑下来将她撕碎。
不管了,随便选一个方向吧!陶夭实在不想要再这么一动不动地呆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于是选了一处树木较为稀松的地方,全神戒备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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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夭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用來判定方向的工具,如果想要走出这片林子,恐怕最好的方法是从空中飞出去。
陶夭抬起头,看着露出一点的灰蒙蒙的天空:走了那么久,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小块稍微空旷些的平地。
从这里的话,应该可以很顺利地飞上天空。陶夭驱动体内的妖力,一层淡淡的绿光围绕着她的身体轻轻涌动,最后汇聚到脚踝上,形成一对小巧的翅膀。
她紧盯着树枝切割下仅有的一方干净的天空,慢慢弓起身子,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腿上。脚踝后的翅膀拍打着,搅起一层层气旋。
然而,正当她准备纵身而起之时,一只乌鸦“噶——”地嘶叫着,从空中飞过。
一瞬间,所有的树枝竟活了过来,如同一对黑色利爪探进天空,飞快地刺穿那只乌鸦的腹部。黑色的鸟尸钉在黑色的树枝上,仿佛一座形状古怪的石雕。
陶夭身上和脚上的绿光一圈圈黯淡下去。她不知道是那只乌鸦飞上天空的举动触发了这些树木的凶性,还是单纯因为它发出了叫声所以被注意到。
总之,现在她既不能出声,也不能飞行。最好也不要碰到那些古怪的树木。
陶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走,不由得愣在了原地。直到一股奇怪的甜香钻进她的鼻子里。
这并不是点心或是水果的甜香,而是一种浓厚的香味,就好像有人在满满的血浆里撒了一大碗糖浆,又腥又甜,令人作呕。
而这股味道中又夹杂着植物叶片和泥土的味道,提醒着陶夭异味的源头可能是一株难得一见的毒草。
这种妖界的毒草,仙君一定会很想要!她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居然大胆地收敛气息,顺着那味道找了过去。
地面上铺着一层的枯草,又软又滑的,一脚踩下去草叶一直埋过脚背,一个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
陶夭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之中慢慢移动,紧呀牙关,唯恐溢出一丝声音。她的手无意间擦过漆黑的树皮,又冷又硬的触感传进掌心,令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她沉默着深呼吸,全神戒备,以防那漆黑的枝条下一刻就化作利剑往自己刺来。
索性,那些枝叶依旧只是在风中摇曳着,丝毫没有要进行攻击的迹象。
于是陶夭试着将整只手心贴在树皮上。透过树皮,有一下一下微弱的震动传到她的手心,昭示着这并不是一棵树,而是有心跳的可怕的妖怪。
陶夭收回手,弯腰钻过一片灌木丛,远远的,看到一阵忽明忽暗的红光。
她直起身子,踮着脚尖努力地往前张望:透过几棵低矮的树木,隐约可以看见一株长得十分茂盛的毒草。厚实多肉的叶片上,一根根短刺戳出来。陶夭所看见的红色,恰恰是从那些尖刺里涌出的红雾所反射出的光。
幸好,之前向寒木仙君讨了几颗避毒丹。陶夭不禁感叹自己的先见之明,倒出一颗羊脂玉般的丹药,含进舌头下方。
一股清凉的液体顿时顺着舌根流入喉咙,将红色毒雾带来的晕眩感一扫而空。
陶夭立刻纵身跃出,从乾坤锦囊中取出镰刀。手起刀落,第一下,切断毒草的草茎,第二下,将它分成几瓣,稳稳地装进玉盒里。
不枉费我提心吊胆走这一遭!陶夭开心地扬起嘴角,无声地笑着,在玉盒表面打上禁制。
然而,她才刚刚转过身,忽然感觉有一条滑溜溜的东西怕伤了自己的脚背,然后轻轻一甩,缠住了自己的脚腕子。
冰冷的感觉黏黏腻腻绕在脚踝上。陶夭身子一僵,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缠住脚腕的黑色藤条竟一下子收紧,将她整个人倒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