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出去、出去!”
还没靠近公主寝宫,陶夭便听到其中一阵夹杂着野猫叫的驱赶声。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老者狼狈地奔出寝宫。他揪了一把显得莫名稀少的胡子,怒道:“陛下,公主这病,老朽没法治!”
说罢,他也不看妖皇一眼,自顾自提着巨大的医箱,以和年龄完全不相称的速度飞快地离开了妖皇宫。
陶夭惊讶地挑起眉头,不解地看了妖皇一眼:随随便便一个医生,竟敢对妖皇如此放肆?而奇怪的是,作为妖皇侍卫的兰尘居然毫无反应。
妖皇露出苍老的笑容,道:“这些都是有才之辈,对朕无礼一些,朕怎能计较?何况,一会儿你便知道为何那老先生显得如此狼狈而又恼怒了。”说完,妖皇拍了拍手,兰尘立刻应声站上前来为他们引路。
“朕老了,身子易倦。希望你们真有能治好小女莹灵。”妖皇露出疲惫的笑容,转身离开。直到此刻,陶夭都很难将这个虚弱衰老的形象与当初在妖军营帐里接触到的可怕意志联系在一起。
那具形容枯槁的身体里,难道真的有着庞大得足以威压众生的灵魂?
她不解地回头看了妖皇离去的方向一眼,跟着兰尘往前走去。
公主寝宫最深处敞开的房门内,“乒零乓啷”飞出各种杂物:空药碗、木盒子、甚至还有一只巨大的花瓶。
陶夭一缩身子,躲过迎面飞来的花瓶,藏到寒木仙君身后,心有余悸地看着房间里上蹿下跳的一名少女。
她有着黄底黑纹的尖尖猫耳和长尾巴,双手是一对小巧的利爪。
“你们这些江湖郎中、骗子!别想用殿下来骗金银财宝!”猫族少女气势汹汹地冲着陶夭投来不屑的眼神,指指点点,“哼,现在连小孩子都会骗人了吗?”
兰尘皱了皱眉,冷冷道:“若若,贵客面前,不可放肆。”
“冰山脸,这儿没你的事!”名叫“若若”的猫族少女嚣张地捡起一块器皿碎片往兰尘掷来。“嗖”的一声,碎片削断了他的一缕黑发。
陶夭好奇地看着他们之间的交锋,暗自揣摩着两人的关系。
直到寒木仙君的声音打断了她看好戏:“小桃子,为师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遵命。”陶夭笑着回答。她的双手结成符印,指尖光芒一闪。宁心草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猫族女孩背后,宽大的叶片一卷一丢,便将她抛了出来。
随即,坚韧的藤条攀上她的四肢,将她严严实实绑了起来。
陶夭一弹指,又是一条藤蔓将她的嘴也掩盖起来,堵住了猫族少女的破口大骂。
寒木仙君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挥手:“都出去吧。”他顿了一顿,又道:“小桃子,你也出去。”
陶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尴尬地用脚尖在地板上磨蹭了几下,满眼不情愿:“我留下,可以帮帮仙君的忙啊。”
寒木仙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虽然温柔,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小桃子,你对为师的本事那么没有信心?”
“我、我不是……”陶夭嗫嚅着,偷眼瞟着病床上似是在安睡的女子:她虽然看上去无比安然,但陶夭还是凭着女人的直觉,从她身上捕捉到一丝妖媚。
陶夭瞥了寒木仙君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看她的容貌,美得好像画卷里的绝世美人。而且她还是个公主——让这公主殿下和寒木仙君独处?那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嘛。
仙君大人才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沉鱼落雁又有着巨大利用价值的女人呢。陶夭叹了口气,就算明知道寒木仙君不可能对妖界公主有什么真感情,可只要在脑中描绘一下他们有说有笑的场景,就觉得心头好痛。
“小桃子,听话。”寒木仙君皱起眉头,不明白她今日为何如此无理取闹。
陶夭叹了口气,抓起绑着猫女若若的藤条,招呼兰尘往外走去,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五毒已经不见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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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尘敲晕了猫族少女若若,唤来下人将她送回屋去,解释道:“她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婢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陶夭“哦”了一声,靠着紧闭的房门席地而坐,掏出一卷医书翻看起来。
兰尘也不离开,在她身边倚着房门,默不作声地擦拭着自己的大剑。
陶夭只觉得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很快,就仿佛一块石头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分明已经将大剑擦得一尘不染,却依旧反复用布块摩挲剑刃的兰尘,叹了口气:“喂,你和我倒是挺像的。”
兰尘并没有看她,只是反问:“哪里像?”
她抬起头来,笑容显得有些凄惨:“你真以为我是小孩子啊?莹灵公主在你心里,不就像仙君大人在我心里一样么?”
兰尘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陶夭一边翻着医书,一边自顾自道:“哎,说起来,我们算是同一阵线上的战友呢。你肯定不希望莹灵公主喜欢上仙君吧?”
兰尘漠然抬眼,出乎陶夭的预料,他居然拒绝了她明显的邀约:“对在下而言,只要公主快乐,在下便不会插手她的抉择。”
“爱上仙君大人的女人,都不会有好结局的。”陶夭淡淡答道。她心想:这简直就像是一个诅咒。当初岚烟仙子对仙君虽是占有欲,却也爱得疯狂,结果害得创生仙君连带整个器生宗都跟着身败名裂;更不用提,那日在主要台下被一掌拍碎天灵盖的青云仙子了。
大概我最后也会落个类似的下场吧。陶夭苦笑了一下,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比起未来,她更在乎现在。比起日后是否会痛苦,她更关心仙君大人可不可以对自己坦诚一点。
她从回忆中脱出身来,对将信将疑的兰尘重复:“相信我。你一定不希望莹灵公主最终魂飞魄散。”
兰尘冷哼一声,低声斥道:“危言耸听。”说罢他收起大剑,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大步离去。
陶夭叹了口气,继续翻看医书。忽然,她的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向心头。
就仿佛……有一个故人逝去了一般。陶夭皱起眉,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然而,心头的不安却越来越浓。一股慌乱的悸动从桃馆内传了出来,小小的木雕几乎要脱离她的掌控,自行恢复为庞大的建筑。
怎么回事?
陶夭回头看了看莹灵的房间,愤懑地跺了跺脚,冲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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