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不得不完全躲在厚实的宁心草叶的护佑之下,不然,这无尽狂风就足以将她切成碎片。
风声灌进耳朵里,“隆隆”的响个不停。陶夭只能用手捂住双耳,透过草叶的缝隙吃力地睁开眼窥探外部的情况。
云层之间开始亮起一道道诡异的红色闪电,仿佛魔神投掷的长矛一般洞穿了乌云,直刺下底面去。
宁心草透过与陶夭接触的草叶,迅速传达出一波胜过一波的恐惧情绪。
没等她开口,寒木仙君已经打出几个法诀。白玉舟灵活地在雷电之间穿梭,慢慢地沉入船下灰蒙蒙的云层中去。
前方的云层阻隔了强风,后部的乌云则被宁心草叶产生的旋风撕裂出一条圆柱形的通道。陶夭终于得以喘息。她从一大堆草叶中钻了出来,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走到寒木仙君身边:“仙君大人,刚才真吓人呢。”
“的确。”寒木仙君皱着眉头,满脸严峻的神色。
陶夭下意识地抱住双臂,在寒木仙君身旁轻轻跺着脚,却踩不灭心头不安的火焰。
她总觉得,这云层里似乎比刚刚密密麻麻的雷电还要危险。现在若是要她选,她宁愿冒着被烤熟的危险在血光雷电中穿梭。
五毒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下,默默地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他的修为原先被寒木仙君的丹药限制着,现在,却因为他口中喃喃不断的法诀而泄露出了一丝可怕的威势。
寒木仙君冷哼了一声,弹指之间,在五毒周围布下一层厚厚的结界,堵住了外泄的威势。
“这种时候出状况么。”他瞥了一眼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搏斗的五毒,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陶夭担心地看了五毒一眼,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爬上心头,仿佛整个人直接浸在了一盆冷水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抓住寒木仙君的衣袖,慌乱地四下环顾:“仙君大人,好、好像有点不对劲。”
周围的乌云中,探出一具具狰狞的人体。他们伸出灰雾组成的枯瘦的手,哀嚎着抓向陶夭。
“走开!”陶夭尖叫一声,镰刀在身前划过一个半圆,明亮的刀光斩碎了一大片怨灵。
然而,她的举动仿佛火上浇油。原先就已经躁动不安的云层之中,无数的冤魂潮水般涌了出来!他们的惨嚎声直接灌进陶夭脑中,任她如何捂住耳朵,也毫无用处。
“救我!”陶夭的脑海里塞满了凄凉的呼号。
怨灵们一边涌向陶夭来,一边控诉着:“凭什么神仙有九天仙境、凡人也有阳光明媚的凡间!而我们,却只能窝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凭什么,我们便是妖孽!便是畜生!便是人人得而诛之!”
一声声质问,问出了妖界众生的种种不甘,也问出了陶夭心底的种种心魔。
恍然间,陶夭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她站在诛妖台上,四周阴风呼号,缠满身的铁链在狂风中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陶夭心头一沉,连忙一口咬破自己的舌尖。钻心的刺痛和浓重的血腥味一下子将眼前的幻景打破。
她用力一挥镰刀,毫不留情地将已经攀上衣角、没过脚背的怨灵轰成碎片。
“我不知道!”陶夭喘着气,擦去额头上的冷汗,看向那无尽怨灵的眼中没有一丝同情。她怒吼:“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世道这么不公平,我只知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被你们绊住脚步!”
说着,她的镰刀化作无尽月牙形的刀光,一瞬间绞碎了白玉舟附近所有的怨灵。
怨灵发出凄厉的尖叫,仿佛千百根针直接扎进了陶夭脑海中。
她抱住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弯下了腰,浑身吓人地颤抖着。
陶夭摸出一颗丹药塞进口中,脸色才勉强恢复了一些。只见那些怨灵一边哭号,一边从眼中流出一滴滴血泪。
一滴血珠落在陶夭肩上,发出“嗤啦”一声,立刻在斗篷上腐蚀出一个小孔。
在她的头顶,无数扭曲的面庞嚎哭着,泪水化作带有剧毒的血雨滴了下来。
“仙君大人,防——”陶夭转过头去,刚想要提醒寒木仙君去开启防御禁制,才发现他双目紧闭,浑身气息波动不断,赫然与五毒是一个样子。
连仙君大人都?陶夭跺了跺脚:她不可能一边维持防御禁制一边控制宁心草加快船速啊!
陶夭一咬牙,双手拍在船舷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白玉舟上所有的绿光一瞬间收敛,连船舷两侧的光翼也散作了大片绿色光点。
宁心草停止了推进船身,宽大的草叶迅速扩展,在白玉舟上方搭出简陋的隔离棚的同时,分别缠住了五毒和寒木仙君的身子。
承载着三人一草重量的白玉舟仿佛一块铅块,“唰”地坠落下去。
陶夭焦急地看着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的寒木仙君,横了心跃下船身,一手与宁心草的叶片相缠,一手舞动镰刀,为下坠的白玉舟开出一条安全的通路。
血雨腐蚀着宁心草叶形成的棚子,契约植物的疼痛毫无差别地传递给陶夭,痛得她险些晕厥过去。
“到了!”陶夭抓着宁心草叶用力一荡,倒翻回船中。她用力掷出桃馆,同时重新启动白玉白玉舟飞速下坠,地面在眼前放大。空气灌满了陶夭的斗篷,强大的气压令她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想起五毒之前有意无意的话:桃馆的防御法阵或许可以勉强熬过这场怨灵血雨。
舟上所有的飞行符文。眼看着白玉舟就要坠毁,刺目的绿光及时爆发,气流在地面上扬起一圈灰尘。
桃馆同一时间成型,所有的防御禁制开到最大,一层绿色蛋壳将整座建筑物罩了进去。
下一秒,血雨倾盆而下。腥臭的红色液体夹杂着古怪的沉淀物敲打在桃馆上,绿色禁制上泛起无尽的涟漪。
陶夭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仰面看着半透明的绿色防御层外红得可怕的天空。
白玉舟恢复成发簪落在一边,装饰璎珞和发簪相连的地方,有着一道明显的裂痕。
陶夭心疼地将发簪放回乾坤袋里,焦急地绕着寒木仙君打转。
她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他的手指紧绷、肩膀微微颤抖着。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恐惧与怨恨混杂的表情。
陶夭想到刚才自己看到的、诛妖台上的幻想,不由得心急如焚:仙君大人,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样的幻象?难道,真的要等到血雨停歇,你才能从幻觉中解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