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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酒逢知己(上)

最后在大内义尊的坚持下,这一行三人还是从豐前到长门再来到了石见。一路上除了小心翼翼得过分的杉正重,另外两人倒是沿途东看看西看看,一切都好像那么新奇。这时候的秀贤才表现得像个正常的八岁的孩子,每看到一样新鲜的东西都要缠着大内义尊问这问那,义尊本来就对这时候的日本文化一知半解,所以常常被秀贤问得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有杉正重一一帮义尊解围。这让大内义尊觉得,自己三人的组合还真是像一个非法入境的黑旅游团。带着这份恶搞的心情,一行人来到了龟谷城的城下町。

自从尼子家趁着毛利元就与陶晶贤纠缠的时候一举夺取石见银山以来,龟谷城和北边的山吹城就作为防备毛利家进取石见银山的重要城池。而龟谷城的城下町,虽然不如界町、京町这些大町,然而由于石见银山的关系,这里倒是不乏来来往往的行商人。

大内义尊一行人这日正好在城下町的酒屋里吃饭,“啊……偷得浮生半日闲,这种日子里,有鱼干就着清酒,还真是让人觉得惬意,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还真是不愿意想起啊。”

“主公,这段日子,我们除了游山玩水,就没做过什么其他的事了吧……”杉正重满头黑线滑下。

“安啦,正重,你还真是不懂得生活,再说,我们不是一路也在考察毛利家领地的情况吗?”大内义尊微微眯着眼睛,两颊因为酒意而有点红红的颜色,一脸享受的样子:“喂,秀贤,你倒是说说,这一路来,都感受到了什么啊?”

“唔……是,兄长。”他因为年纪还小的原因被义尊禁止喝酒,不过手里拿着个咬了一口的饭团,就着鱼干,也吃得津津有味:“唔……咯……好饱啊。毛利那家伙治理地方还蛮有一手的,至少我们这些天路过了好几个町,听那些町上的人们谈论得最多的都是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这家丢了几文钱啦,那家的媳妇还挺漂亮的什么的,完全不像是不久前才经过战乱的样子。还有,我听大家在议论,毛利元就又把长女嫁给了安艺的穴户隆家,靠着这一类的手段,好像那些原本很有势力的豪族们也都在他手下渐渐安分了下来……”

杉正重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杉正重这个样子,秀贤犹豫着停住了话头。

大内义尊鼓励的点点头看着秀贤:“很好,继续说下去。”

“这样一来,我家的影响,也已经被毛利家逐渐消除得差不多了,想要复国,现在恐怕更难了……”秀贤也皱起了眉头。

秀贤这么小的年纪,看事情就能如此清楚,今后的成就还真是让人期待啊。看到这点大内义尊欣慰的想着。

杉正重正要对着两人说:“就算事情再难……”

“嘘……”大内义尊打断了他的发言,用手指了指隔壁桌的两人,示意两人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毛利殿下如今来势汹汹,龟谷城怕是很快就要被他拿下了,到时候这里米价肯定会猛涨,我现在囤积了一批陈米……,到时候……”一个用布巾包住头,一身商人打扮的食客对着他的同伴小声说道。

“不是这样的,”他的同伴,也是一个商人模样的人说道:“这次听说是尼子国久殿下亲自来支援龟谷城,原来在吉田郡山城国久殿下就把毛利元就打得屁滚尿流,这次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例外,毛利的军队肯定是不堪一击。我前几天还听说国久殿下正在征集军粮为守城做准备,我看你还不如把你囤积的米敬献给国久殿下,保证打完仗之后,国久殿下……”

听了一会儿,大内义尊终于听懂,原来是毛利元就为了夺回石见银山,纠集军势朝着尼子家的龟谷城和山吹城这两个石见银山的门户而来。

“这些年能在大内家和尼子家的夹缝里顽强生存,又在严岛打败了被称为西国无双的陶晶贤的毛利元就会像这个家伙说的这么不堪!这些家伙还真是没什么见识。”大内义尊只觉得这些家伙还真是可笑。

趁着酒意,大内义尊突然提高声音插了一句嘴:“敢问,毛利元就被人称为无双的智将,岂会如尔等说的这么不堪?”

砰的一声声响,坐在稍远处另外一桌的一个老者一把将手中的剑拍在他面前的桌上,猛的站了起来,声如洪钟的喊道:“毛利家的狗贼,敢与我决一生死么?”

大内义尊这才看到,在自己左手边的桌上坐着两个武士打扮的客人。年纪稍大的那个黑面长须,一身传统的武士长衫,看衣服材质似乎不是市面上的普通货色,因为自己刚刚的话正从桌子后面站起来一脸怒色的看着自己。而老者身旁坐着的则是一个年纪大约在二十岁左右的年青武士,面容和老者有几分相像,一双略显细长的眼睛正对着自己这边几人上下打量。

这时候义尊才想起,他们一行人现在身处的龟谷城城下町正好是在尼子家的势力范围内。而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虽然自己觉得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但是如果在别人听来,这明显就是毛利家的家臣在为自己主公辩护的话语。好巧不巧,尼子家现在又和毛利家是敌对的状态,也就怪不得老武士生气想和自己决斗了。大内义尊心里一阵苦笑。

自己这几人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所以义尊急忙想解释:“在下,其实并不……”

“拔剑,如果你还有武士的廉耻的话。”说完老者不由分说的拔出剑来,摆好架势。

这时候,店里的几个伙计居然异常的乖觉,不用人吩咐就搬开了挡在两人中间的桌子,在两人间留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大内义尊这时想哭的心都有,上菜倒没见你们这么积极。但是眼看自己若是不拔剑的话,也是被人家砍死的下场,大内义尊只得硬着头皮把剑拔了出来拿在手中。

“喝!”大内义尊刚刚摆好架势,老者便攻了过来,一招毫无花巧的竖劈,老者使来居然有沙场百战的气势。大内义尊横过剑来往头顶奋力一架,当得一声,两把剑撞到了一起。义尊只觉得双腕发麻,虎口更像是要裂开的感觉。老者双手握住剑柄,猛一运气,顺势向下一压。义尊只觉得手中的剑竟好像重若千斤,顿时抵挡不住,无奈只得后退半步,勉力避过剑势。

一招不成,第二招紧接着又来,老者挥剑之间居然毫无停滞。第二剑从下往上斜斜撩来,若是不避就是要被一刀两断的架势。义尊只好奋起余勇,一手握剑柄,一手托住剑背将剑竖在身侧,又是当的一声巨响,再退一步。大内义尊只觉得耳朵内全是嗡嗡的声音,脑子里被这声音搅得好似一团浆糊,竟是再也无法凝聚心神思考如何脱离这番困境。这一剑好歹是挡了下来,大内义尊的双手虎口却是已经开裂,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而且手腕变得好像棉花做的,差点连剑都没办法握住,更别说提剑挥动了。

老者手中长剑却不等人,大内义尊还未回过气,当胸的一剑就眼看着要扫了过来。大内义尊自学剑以来,还是第一次和人生死相较,看着当胸扫来的一剑,一时间万念俱灰,竟是有了死亡的预感。剑风及体,义尊只感觉像是触电一样,全身的汗毛都站立起来,脑中一个激灵,上半身猛的向后一仰,脚下跟着踉跄向后又退两步,剑锋堪堪划过义尊的胸前,一件武士服被割得碎片乱飞。

躲过这致命一剑,义尊心里却是一凉,因为他的背已经抵在了场边的桌沿上,再也退无可退。老者一剑快过一剑,眼见义尊再无可退的地方,老者一个弓步跨上,双手一正一反握住剑柄,作势突刺,直奔义尊左胸。

“义尊啊义尊,你以为三年练剑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却不知道自己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如今就要因为你的浅薄命丧黄泉了啊。”大内义尊只觉得死亡的感觉压得他快要窒息了,死亡的恐惧让他不自觉的想闭上眼睛。

突然,对面窗户的缝隙透过的一缕阳光刺得大内义尊眼睛微微一疼。阳光?对了,阳光!死亡激起了大内义尊最后一丝余勇,他握紧手里的剑柄,将剑身一转,角度分毫不差。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到义尊的剑上,再通过剑身的反射到达了老者的眼睛。突然出现的光亮让老者一时无法适应,眼睛不由自主的一闭,手上的剑势也跟着有了一丝的滞带。就是现在,大内义尊趁着对方剑势一缓,猛的侧过身子避开这必死的一刺,脚下不退反进一步跨到老者的身侧。义尊的双手也在这一刻用尽全力将剑横在了老者的颈前。做完这一切,义尊只觉得全身像是脱力了一样,不受控制的想往地上坐。只有一双手死死地攥住剑柄,颤抖着架在老者的脖子上,死也不敢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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