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计策,一开始就是这一场乘着东风的火——将这些商贾名下多在淮陵的产业田地统统烧掉!”让他们再一次重温旧梦,重温曹操屠徐的“美梦”!
庞统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像是洪泽湖里突然冒出来的水怪,挂着细密的水珠杀气腾腾地走了出来,而且一步一顿。
听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些震撼,所有人都朝前方的浓烟望去,那边是黑色带着翻滚一往无前的烟幕,有些夸张的造型弥散过去,像是大海之上卷起的汹涌波涛,咆哮着朝着既定的目标延伸了出去。
淮陵城边,缓缓地蔓延着一股愈发浓烈的气味,它来自烟熏,它来自雾扰,直到他们看到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物质将白云洗劫将天空覆盖,那些还没有来得及从震惊中脱离的人,唯有继续保持,又或者是更加的惊讶。
所有人看着暗无天日的苍天,再互相对视着,逐渐浮现在彼此之间的雾气,让他们眉头紧皱。有些人已经被黑雾浓烟所寄托的情感所击垮,有些大腿已经在原地抖了又抖,始终也迈开步子,有些嗓子已经快要盖不住翻涌而出的跳动心脏,差点干脆晕了过去。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黑幕所淹没,好像是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它原本该有的颜色,没有了言语,震撼人心。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节奏。
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呼吸困难的抽搐,就像是天狗吞日一般,又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县尉大人在做什么?”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吼了一句,大家才开始反应过来,哦是的,这时候他在哪里?这时候我又该怎么做?
闹腾的人越聚越多,县府外面已经人满为患,逼着当官的出来维持秩序,外加解释因由。
“大家静一静!”
一般而言,有人站出来解释情况的时候,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县尉大人已经派人去查看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请大家少安毋躁!”
人群中显然有人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屁话!老子还派了人去看呢,都这么久了你得拿出个解决办法啊!”言下之意就是,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出来充当“外交部发言人”角色的,只是当地的一个文书官员,他抬眼望去,哟,是某个大商贾的侄儿,本来的怒气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也知道自己打的官腔最多能安抚一小会儿老百姓,对于这种自有其关系网和人手,还有一些特权的家伙自然是毫无办法。
想想也是,对方不可能不着急。据报告称,来自于洪泽湖周边芦苇等杂草所燃烧的大火,现在都绵延到了城东十里处,而那边正是他们这些大族的良田或是别苑之所在。
他们这般着急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只怕他们已经自发组织了一些手下,跑去参与灭火了吧?但是作为一个豪门望族,他的人手就算足以灭火,恐怕也不会派出如此之多的人数去吧?
这涉及到一个黑户的问题。
汉末的人口急剧减少的原因,除了连年征战还有旱涝灾害以外,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大族,他们掌控着一部分人口资源,在需要上报的时候,他们很自觉地就进行了瞒报漏报和偷报,目的无非就是少缴税,以及给自己的家族很好的武装起来,留一条后路,而各个诸侯对此也是没太多办法,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些大族他们也很忌惮不敢随便处罚,怕动摇了统治的根基。
你想想看,大族的形成少说也需要三五代,也就是长达百年以上的时间才会不被人说是暴发户没有底蕴什么的,而人家之所以能成为大族,财富和关系,这两者又能缺少哪一个呢?所以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一蹴而就的,同样是这种大族出身的诸侯也只有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非大族出身的诸侯想要融入这个阶级,也必须做出一定的让步,比如刘备入川的时候,就做出了很多针对当地豪族东川人的妥协。
当然了虽说诸侯没怎么管你,你也别太拿他不当回事,大家本来心知肚明的你要养私兵养你的,但拿到台面上来被别有用心的人比如你的仇家什么的看到了说你丫造反,这终究不是一回事,到时候被捅破了,于情于理谁都不好看。
因此,借助官府的力量就成为了必须的手段,他们不能明目张胆地派足够多的人手去灭火,而同时也是给官府一个由头,施舍他们人情的时机。只有不断地用人情和利益双管齐下地与官府捆绑起来,大族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县尉现在也是很为难的。
若是盱眙没有敌军,他肯定是想都不用想,立马派出城中所有士兵参与到伟大的拯救群众财产的运动之中,可偏偏林家仁在一边虎视眈眈的,要是他们在这头放个火,然后立马从别的地方绕过来攻打这里,淮陵失守可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了。
可要是不派,看这火势搞不好还要蔓延过来,天知道会不会一口气将淮陵城给烧没了。
他现在很纠结,这天杀的林家仁,不是听说他攻占了丹阳郡很多土地么,现在居然又转过头来帮孙权的忙了!
对于县尉来说,他只想要做一个太平官员,整天吃吃喝喝,有事某些人干,没事干某些人,舒舒服服的多好啊。可现在,这样的生活彻底毁掉了!
这可不单单是自己头上的官帽能否安稳的事情了,搞不好连戴官帽的大好头颅也要交待在这里,林家仁是谁啊,这家伙打仗神鬼莫测的传言都已经传到淮陵来了好不好?
未战就已胆寒三分,这是县尉的状态,也是一圈被叫来开会的阿猫阿狗的感觉,他们现在抓耳挠腮,觉得事情棘手的可以。
“不救!!!咱们不救!!!”
忽然之间,县尉大声吼道。
他想得很穿啊,不救最多就是官位不保让大族们弹劾说坏话什么的,但起码命还在;但若要去救援而导致城中失守,那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啊。
他瞳孔紧缩,力排众议拒绝了一切不同的意见,将所有的军队聚集到了城墙之上,并且嘱咐所有基层军官,做好防守准备,关键时刻不要掉链子。
可所有拥有外部产业的大族却觉得,县尉这家伙才是掉链子的存在,于是他们中的一些开始讨论着自救的计划,继而这个人数逐渐扩大,商量出了一个在他们看来是绝佳的计划。
借,他们就说人是借别人的!只要不说重了不说漏了,任官府如何调查也是无可奈何的,再说了联系起这么多大族一块行动,难不成他们还真敢有什么想法不成?最关键的一点是,彼此之间有嫌隙的家族们纷纷都参与了进来,就不愁彼此检举告状的事情发生!
于是乎,他们都掉坑里了。
“光是些产业,他们或许还不会在乎,若是损失了人口,他们怕是得哭出来!”
颠簸的马上,庞统挥斥方遒一般的解释着自己的计划。
现在,除了林家仁的亲卫队,其余士兵的指挥权已全权交由他来负责,林家仁远远地跟在后边,反倒成了一个小跟班。
“果然庞统属于那种得意就必须忘形的家伙啊!!!”林家仁吁了一口气,微笑着摇摇头——这个师兄,历史上就是太自信了才被张任伏击,身中流矢而亡。看来有必要在此战之后提醒一下对方才好。
不过,他就那么确定县尉不会派兵出来么?
林家仁的担忧很快就消失于无形了,事实证明了庞统的正确性。
想想也是啊,这家伙连风向都能计算精确,区区人心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而且就算他计算失误了,来的是城中军队,咱们也可以一口吃掉。当然若是他们不派人来,那更好说了,再加把火,将火势绵延到淮陵不就结了,到时候他们的损失只怕更为严重!
大族豢养的战斗力,连普通的曹军士兵都赶不上,更别说要在背靠大火的情况下跟林家仁的军队作战了,他们这说好听点叫做狼狈逃窜,说难听点就是屁滚尿流。
你说大族中就没有能看出会被伏击或是截击的人才了么?非也!只是利益面前存有侥幸心理,胳膊拗不过大腿就是这么来的。
只是当侥幸破灭,并且还付出了中坚劳动力的时候,他们似乎才意识到,这一次自己做了个赔本的大买卖!他们失去的远比田地宅子多得太多!
不动产毕竟是死的,人可是活的,是能够源源不断为自己产生财富的劳动力,这笔账的损失大概也算不清楚了。
最可恶的可能还不是这个,林冲军随后的掩杀才叫做惊心动魄——他们跟的那叫一个紧!让人除了仓皇逃窜就没有办法想别的了。
淮陵城的县委一看这群人灰溜溜地回来了本来还想笑来着,可一见他们后头还跟了条小尾巴,哦,近了些才发现,这要是小尾巴,那也是小尾巴中的巨无霸了,本来已经出口的“开城门”,立马就变成了“谁开城门军法处置”,其变脸的速度都快赶上他老婆吹枕头风的速度了。
“他女马的,这个狗县尉!”
这么骂的还真不在少数,大族们一阵无语,也只得绕城而过。
尽管县尉还在城楼上信誓旦旦地表示:
等你们过去了,看我不射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