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来,带着一丝凉爽。躁动不安的心,也沉稳下来。
云染的心绪渐渐的恢复平稳,她对白七浅说道:“扶摇,在我十四岁那年,我从一个骄傲、目空一切的孩子逐渐的变得尖酸刻薄,甚至是残忍。”
云染是魏将军的义女,是魏府的二小姐。
那时候,她过得很快乐,也很幸福。她记得自己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位沉默寡言的男孩。
男孩名字叫做崔言林,她总是唤他小林子。每一次唤他,他总是会很温和的看着她,展颜一笑。
云染常常对小林子说道:“小林子,你以后一直在我身边,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小林子听到后,总是很别扭的转过头。
云染就会撒娇:“那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这样总该行了吧。”
小林子听到以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云染,然后很认真的点头:“云儿,你答应过我。以后,我去哪里,你就会跟着我去哪里。”
私底下,他总是叫她云儿。
可后来却是改变了,那一切只因为一个叫曲儿的女孩子。
曲儿是秋瑾身边的丫鬟,照顾秋瑾的起居。他在见到她最初的一眼,就成为她的永远。
自从云染听到小林子对曲儿说他喜欢她的时候,站在窗外的云儿就消失了。
那天晚上,她告诉崔言林:“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小林子,而我也不再是你的云儿。我们两个人,再也回不去了呢。”就算是相处了几年的时间,也比不上他看曲儿那一眼的瞬间。
也就是从那一年,云染从一个骄傲的孩子变得尖酸而刻薄。
那些年少时的爱慕逐渐的烟消云散,她担负起她的职责,身为魏将军的义女,要为魏家做出贡献。
云染走下八角亭,在御花园中摘取了一朵美丽的花,插在自己的发髻中,甜甜的问道:“扶摇,你看这朵花,是不是和我今天的衣裳很相配呢?”
此时的云染,似乎回到了十四年之前,她还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孩子。
白七浅点头,轻言细语:“很好看。”
云染又走上亭台,笑着说道:“扶摇,我想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找不到那样一个人。他让我觉得幸福,又让我感到绝望。这种感觉很痛苦,可我却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白七浅看着她炽热的眼神,心里有种可怕的想法。如果有天云染死了,一定是为了崔言林吧。
白七浅劝慰说道:“云染,你这是在玩火自焚,你知道吗?”
云染掩嘴,很欢畅的笑起来:“我知道,但是这样很好玩。毕竟,这皇宫里面是很寂寞的地方。”
可是这种寂寞,从她在进入渊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得很彻底了。
云染低声的说道:“扶摇,我以前会去争,会去抢,除了秋瑾的原因以外,更多的是,我想自己以后能够有个好的结局,至少能够平安的活下去。”
白七浅安静的说道:“云染,你现在在皇宫中,不是很好么?”
至少能够衣食无忧,倘若她想出宫,她也会帮助她出宫。
云染将发髻中的鲜花拿下来,撕扯着花瓣:“是很好,在这后宫中,快快乐乐的笑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乎。从今以后,只需要当一个主子,一个局外人。可是,当我看到崔言林的时候,我发现我厌倦了这种生活。”
厌倦了这种生活,又能够怎么样呢?
白七浅很诚恳的看着云染:“云染,倘若你真的很喜欢崔言林,我可以帮你出宫,出宫之后,你就能够嫁给他。”
云染嗔怒的说道:“扶摇,你说什么呢。”
白七浅拉着云染的手:“云染,我真不希望你走上这一条路,你知道吗?”
云染很欢愉的笑起来:“扶摇,其实我与他并无染。”
每次崔言林进宫的时候,她只是将他留下来,让他陪她说一会儿话罢了。若是崔言林不从,她就威胁说要将他的姐姐赏赐给一位太监。
为了红拂,就算是崔言林有任何的不愿意,也只能忍了。
云染站起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扶摇,我要回宫去了呢。我记得,今天,他的妻子会进宫找我呢。我倒是很想听一听她会找我说什么,呵呵,真是一个值得期待的黄昏。”
白七浅叹息,将头缓缓的靠在柱子上:“你好自为之。”
云染点头,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小曲儿朝着自己的云霞殿走了过去。
看着她的背影,白七浅在怀疑,她是否真的会感到快乐。
白七浅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想到自己将要出生的孩子,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站起身,慢吞吞的行走在回瑶池殿的路上。
经过这片紫色的花海,她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在说话。
九曲回廊,也幸得这条小道四周满是花树,将她的身子遮住。
透过层层叠叠的花枝,白七浅看到苏晚凉靠在夜离渊的怀中,一只手把玩着他的青丝,娇声说道:“皇上,要是你喜欢听小曲,苏苏也能唱给你听。”
夜离渊带着淡淡的笑意:“朕倒是没有听苏苏你唱过小曲呢。”
苏晚凉嘟起小嘴:“皇上,臣妾现在就唱几句给您听听。”说完,还真唱了几句小曲。
苏晚凉的歌声就如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动听,难怪夜离渊平日里也宠得紧。
夜离渊替她拂去发丝上飘落的花瓣,柔声说道:“苏苏,你唱得真不错。看来,你以后不但可以为朕泡得一手好茶,还能够为朕唱小曲儿听呢。”
苏晚凉娇羞的依靠在夜离渊的怀中:“皇上,臣妾有一件事情想和皇上说说。”
夜离渊望着她,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苏晚凉声音娇声说道:“皇上,可不可以将后花园赏赐给臣妾一个人呢?”
夜离渊眸光一紧,瞬间又恢复自然,他淡淡的问道:“这倒是为什么呢?”
苏晚凉眉宇间流露出一抹伤心的神色:“皇上,臣妾的金娇殿与瑶妃的瑶池殿相隔很近,两座宫殿都是用一个后花园,因此臣妾与瑶妃常常会碰到一起。臣妾不过是民女进宫,而瑶妃她是高贵的和亲公主,有时候……”
话语没有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
梨花带雨,就连白七浅都忍不住想上前替她擦干眼泪呢。
夜离渊嘴角含着笑意,话语里带着几分戏谑:“苏苏,还有别的理由么?”
苏晚凉低垂下头,神情愈加的娇羞可人,恨不得叫人将她揉进怀中,永远都不要被人觊觎去了。半晌之后,她才抬起眼眸,眸光含着几缕羞涩:“皇上,这里成为臣妾一个人的园子,以后只许皇上一个人进来。”
苏晚凉说这番话的时候,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小腹。
眼里含着幸福的笑意。
夜离渊最终点头,轻声说道:“只要苏苏喜欢,朕就答应。”
以后这就成为她一个人的园子了,这样美丽的花园,将不再属于她。
白七浅有些无力的笑了笑,避开他们两个人,往另外一条道路上走,她的心里忽然衍生出一阵落寞。
她抚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孩子,你出世以后,娘一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回到主殿中,白七浅对紫苑说道:“紫苑,你将我们的东西收拾出来。”
紫苑不解的问道:“娘娘,我们不是在这瑶池殿住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收拾衣裳?”
白七浅凝视着紫苑:“我想图个清静,正打算向皇上请辞,去芳菲殿。”
紫苑顿时哇哇叫了起来:“娘娘,芳菲殿那可是给受冷落的妃嫔住的,而且是专门给王爷诸侯他们的妃嫔所设立的冷宫,那里阴森森的,你住在那里……”
她如何不知道芳菲殿的情况,只是她现在主动提出来,总好过等夜离渊下圣旨。
婠婠跑了过来,可怜兮兮的看着白七浅:“姑姑……我们不能住在这里了么?”
瑶池殿的景致很美,婠婠十分喜欢这里。
白七浅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个敏感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她蹬下身子,抚摸着婠婠的脑袋:“婠婠,我们搬到芳菲殿。那里的环境很清幽,婠婠也可以安心的学武功。”
黯沉的眼眸出现一抹感动的光芒:“姑姑……你一心为婠婠着想……呜呜呜……婠婠好感动……”
婠婠蹭到白七浅的怀中,开始抽泣。
紫苑在一旁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劲的抹眼泪。
白七浅忽然想起一句话,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在某种程度上,她并没有比云染的处境好多少。
第二天,白七浅去了夜离渊的寝殿,婠婠跟在她的身后,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夜离渊。
白七浅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婠婠奶声奶气的喊道:“婠婠见过皇叔,皇叔万岁万岁万万岁。”
夜离渊心情大好,笑意盈盈:“婠婠,来皇叔身边坐。”继而,又看向白七浅,“浅浅,你今天前来找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白七浅轻声说道:“渊,我想搬出瑶池殿,住在芳菲殿。”
夜离渊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想搬出瑶池殿,这倒是为什么?”
白七浅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我想要寻一个幽静的地方养胎,更何况,那里还有着我们的回忆。”
夜离渊沉默了许久,最终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