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心堂的周围十分的安静,显然这里很少有人来。
走到近门处,小太监低声说道:“娘娘,奴才只能送到这里,还请娘娘自己进去。国师在里面等候着娘娘,三日之后,奴才再接娘娘出去。”
白七浅点头:“嗯,还请你多多照顾好我的两位陪嫁丫鬟,她们初来乍到,这宫里面的规矩还不太明白。有空,还请你多多指点指点她们。”
说完,白七浅从自己的手上褪下来一个金镶玉的手镯,递给小太监。
小太监连连摆手:“娘娘,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白七浅嘴角微微上翘:“这是本宫赏赐给你的,你就好好收下吧。”
小太监欢喜的接过手镯,笑意布满了整个脸颊:“那奴才就谢过娘娘的赏赐。”
白七浅颔首,继而推开前面的门,走了进去。
宁心堂,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安静而宁和。堂中传来一声声颂读经文的声音,嗓音低沉而迷人,却是带着一种白七浅异常熟悉的感觉。
似乎在很久以前,她也曾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一次又一次颂读着经文。
迈着细碎的步子朝着里面走进去。
穿着青色衣衫的男子跪在团蒲上,敲打着木鱼。
白七浅走过去,低声问道:“莫非你就是裂章国的国师?”
只见国师背对着白七浅,缓缓的站起来,声音依旧是那般的平和与安宁:“九婀,想不到你已经忘记了为师。”
白七浅一愣,九婀?
她记得红鸾也是开口叫自己九婀,说自己是她的小师妹。
青衫男子回过头,面容疲倦,眸光有些浅黯,他注视着白七浅那双深邃的眼眸,沉沉的叹息一声。眼中说不出是悲还是喜,最后默默的颂念了几句经文。
白七浅略有些挑衅的问道:“九婀?呵呵,国师大人,我可不是你口中的九婀。”
国师缓慢的在大堂中来回踱步:“花非花,雾非雾。”
白七浅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人很明显是在装神弄鬼!
她有些不屑的扫了一眼这位所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国师,继续问道:“国师大人,听说你能掐会算,那你能够算出来我是谁么?”
国师的脸上泛起一抹无奈的笑容:“看来,你已经忘记了一些事情。”
白七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眉宇间凝聚起浓厚的疏离:“忘记一些事情?国师大人,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国师落座,掐指算了片刻,开口说道:“在你八岁那年,你跟着你的父王和母妃来到裂章国。那时候,我见你聪明伶俐,很有悟性,因此收你为徒。”
听他这样一说,白七浅脑海中某些深远的记忆碎片似乎很快的拼凑成了一幅画面。
粉嫩玉琢的小女孩站立在自己爹娘的身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那青衫男子。
衣袂飞扬,如同神祇一样。
那男子忽然走到自己的身边,蹬下了身子,微微一笑:“好一个聪慧可人的丫头。”
美貌的贵妇笑意盈盈的说道:“云逸子国师妙赞了,小女白七浅,顽劣粗鄙,可是担不起这聪慧可人的美赞啊。”
“白七浅么?”云逸子掐指算了算,爽朗的笑道,“王爷,王妃,她将来可是有福的啊。”
“哦,还请国师说说看?”
“命带桃花,母仪天下。不过,她若是能够经历过那两次劫难,日后遇事自然会逢凶化吉,大有造化。”
“她命中有劫难?此话何讲?”王妃拉紧了自己女儿的小手,“还请国师明示。”
“天意不可违,天命不可说。”云逸子抿紧嘴唇,带着一抹怜惜,看着白七浅。
“国师,还请你帮助小女化去此番劫难。”
云逸子沉默了片刻,又掐指算了许久,点头应允道:“第一个劫,我倒是可以化去。不如这样,就让她跟着我在皇宫住上一段日子,我自有法子可以保她平安。”
虽然十分不舍离开自己的女儿,不过王妃还是点了点头:“那小女就拜托国师了。”
云逸子问她:“浅浅,你可是愿意拜我为师呢?”
白七浅点了点头,怯生生的回答道:“是不是拜你为师,就可以长得这么好看?”
云逸子大笑起来:“你以后一定会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白七浅粉嫩的小脸上布满了笑容,点头如捣蒜:“嗯嗯,我愿意拜你为师。”
云逸子心情大好:“好,在跟着我的这一段时间,你就改名叫九婀吧。”
九婀,九婀?
原来她真的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九婀,白七浅身子猛然朝后退了一步,神情说不出的古怪:“这样说,从我进门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不是南宫思璃?”
云逸子点头:“不错,我知道你不是南宫思璃。”
白七浅面色如死灰,想不到代嫁一事,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
云逸子宽慰她说道:“九婀,你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白七浅盯着云逸子,蠕动着嘴唇,却是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的忧愁才慢慢的散去,如同开始那般平静而祥和。
云逸子继续说道:“当年,我带你回到宁心堂后,我才知道,我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
白七浅冷笑:“你后悔收我为徒了,对不对?”
云逸子闭上眼睛:“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当初,我仅仅是凭借着你的名字。推算出了你今后的命运,却是没有料到,在你的生辰八字中,还隐藏着巨大的危机。”
白七浅想起红鸾曾经对她说:“我与师兄都将因你而死。”
她迟疑了半晌,开口问道:“是不是你算出你之前收的两位徒弟,都将因我而死?”
云逸子点头:“你说得不错,我没有想到,你的命格竟然可以影响到他们两个人的命格。你在宁心堂一段时间后,你母妃十分的想念你,想将你接走。那时候,我同意了。不久之后,你们就遇到了山匪的袭击,你父母双亡……”
人们总是强迫自己忘记掉让自己最为伤心的事情。
那一段记忆,早就被那抹扶摇郡主的魂魄压到了脑海的深处,封存起来。
如今,伴随着云逸子说的话语,曾经看似模糊不清的记忆就如同一幅又一幅的画,清晰的展现在白七浅的眼前。
那一场劫难,她最终是躲了过去。
不过,她的生活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以后,她在槿徽皇朝,受到了各种各样的委屈。最后,因为在感情上受到了重挫,一死了之。
云逸子叹息说道:“一年前,你师兄算出你大难临头,因此,替你布下了瞒天过海阵,让你躲过一劫。可是,他自己却是受到了天谴,如今……”
云逸子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可是白七浅却是听得很明白。
因为她,云逸子的大徒弟死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这个沉重的话题而变得异常的安静,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白七浅无法忍受这样安逸的氛围,她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其实以前的事情,我忘记了很多。我不记得你,不记得师兄和师姐,就连我爹娘的模样,在我心中,也只剩下个模糊的影子。”
云逸子笑了笑:“那时你还小,更何况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忘记一些也是正常的。”
白七浅淡然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而我也无力再改变什么。”
云逸子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忽然开口问道:“九婀,你信天命么?”
天命?
他这么一问,倒是显得有些玄乎了。白七浅的眼神有些迷茫,她低低的说道:“曾经我是不相信天命的,我一直认为,我命由我不由天,天不能煞,地不能埋。可是,后来,我发现人定胜天,简直是痴人说梦。”
云逸子带着几分怀疑:“这么说来?你现在是相信天命的存在?”
白七浅蹙起眉头:“不,也不能这么说。命由天定,可有时候,还是会想改天逆命!对了,国师,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逸子说道:“命运无常,说不定很多的事情往往在不经意间就发生了改变。”
白七浅眉目一挑:“嗯,那又如何呢?”
云逸子凝视着她的眸光,似乎要将白七浅看透一般:“九婀,也许红鸾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中。”
白七浅不解,疑惑的看着云逸子。
云逸子却是没有任何的解释,指着案台上的经书,对她说道:“九婀,你的事情,我会写成奏折,上书给皇上。你放心,不管是你,还是南宫家,都不会有事的。这三天的时间,你就在宁心堂,好好的颂读经书。”
白七浅心中的石头此时此刻,终于安稳落地:“多谢国师。”
云逸子点头,随即走出了这里。
命运无常,她已非她,而红鸾的命运,却是与她紧紧相关。
云逸子掐指算了算,望着苍茫的天色感叹:“红鸾,为师能够帮助你的也就这么多。希望她今后能够看在为师帮助过她的份上,助你逃过一劫。”
自古以来,是人定胜天,还是天定胜人,都是没有具体定论的。
知天命,尽人事,如此罢了。
国师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缓缓的朝着宁心堂旁边的小别院走了过去。几个月前,他算出当今圣上华胥玄的红鸾星动。
这几日,夜观星象,竟然有金凤入朝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