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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恐惧

她做了一个梦。

很确定那只是一个梦。

梦中的她,虽然穿着紫色罗裙,一副卓君君的打扮,可脚下走着的路,却是梁晓睿从小玩到大的那条古街。

很萧条的街上,一个人也看不到,只有将满街落叶吹得打旋儿的风声在耳边呼啸。打在她身上,也不觉得冷。

然后她看见了那张「十卦九不准」的布幌子,步伐就这样缓了下来,那一日,偶遇的瓜皮帽老者就在不远处,衣袂飘然,随着他摇晃在手里的铜铃儿,那佝偻的身影也渐行渐近,她眼睁睁的看着靠近的老者在她身边错身而过,甚至连那伸出来的手都还僵在半空——

这是个梦,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可是她分明听见了,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那,老者在说「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

即使是个梦,她也是这样迫切的想要问清楚,反身去追的时候,却发现老者已经模糊成了一个虚无的影子,她沿途找了一段路,却发现街道两旁的景致忽然变了,挂着巨型的大屏幕上,过往种种,犹如走马观花般展现在她眼前。

她看见,孤零零的梁晓睿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看见,左焰一次一次的冷淡疏远,似乎夹杂了卓君君的心境,此刻心痛是那么真实的存在。

淡淡的疼着,她看见自己一步一步的跟在还是个少年的左焰后面,可是他都没有转头看过她一眼。

心中的酸涩氤氲了视线,她捣着唇,忽然垂着的那只手被人紧紧地握着,带着熟悉的温暖,大屏幕上的画面为之一变,那是蒙蒙细雨中,湿滑的山路上,俊逸的男子向她伸来的手——

侧目看去,左焰的脸近在眼前,他拉着她,一步一步的走着,看着那些屏幕上所呈现的曾经,感受着身边牵着自己的这个人的温暖,她觉得既窝心又温情。

就像是知道离别在即,她的心口淡淡的疼着。

她看见自己吞下那致命的蛊,她看见左焰温柔的眉眼,慢慢化作疏离。

她看见自己坠落湖底,她看见每一年的花季,矗立在蔷薇花海中的落寞男子。

一幕一幕,一步一步,每看一眼,她心口的疼就被加剧了一分,周边的光亮也就暗淡了一分。

手心骤然一空,再转眸,身边的人已经消失不见,她慌张的那一瞬,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是梦吧?可是为什么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似乎有人在唤她,可是唤着她的那些人又迅速被黑暗湮没,最后连声音也都消失了!

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全面爆发,她再也压不住心底处那最深层的恐惧——

是的,她害怕,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就这样长眠于梦中,甚至来不及道别,就这样一个人呆在黑暗里。

她蜷缩在黑暗里,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努力将自己抱得更紧,可是却依然驱散不了恐惧,拢不住一丝温暖,只能无助的任由豆大的泪滴从眼里滑落——

“啊!!”卓君君猛地睁开眼,入目处皆是用瓦片垒起来的屋顶,她怔怔的望着,想起自己自早饭以后,与师兄在花园里分了手,便回到了房间里,困倦的靠在软榻上入了梦。

梦中的景象太过真实,她对那片只有自己的黑暗仍然心有余悸,抬起手,触到软榻处潮湿一片……

呵呵,说到底,这个梦也是有它的真实存在的,比如……这眼泪;

比如那贯彻了整个梦境,如今还存在心口的疼。伴着心跳,一下又一下,隐隐的疼着;

再比如……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在这世间多久?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已不再奢望着穿越回去她的世界,因为在这个本不属于自己的时代里,却有着太多属于她的牵挂……

门从外面被推开,梦境中的男人就站在门口,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那秋日难得一见的温暖阳光。

照了满室。

他踏步而来,隔着一道珠帘与她两两相望。

那眉目间的怔忡神色,使他心中骤然一痛,未等再动,却见卓君君慌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扬唇对他笑。

傻瓜。

他狠狠的将她抱在怀里,身后是跳动的珠帘叮咚的作响。

“左焰。”君君低低的唤着他:“我梦见你了……”声音哑哑的,他知她刚哭过,甚至眼底还有残留的水渍。

他点头,笑着:“是不是在梦里又被我欺负了?瞧你……”抬手,拂去她脸庞的晶莹:“爱哭鬼。”这样说着,却将她抱得更紧。

君君怔了一下,然后说:“是你不见了……”悲沧的目光停驻在石砖上头,她不敢看左焰,怕看着他的脸,自己就会脆弱的哭出声音来……

温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脊,耳边是左焰低沉的声音在说:“那只是梦,卓君君,我在这儿呢!就在这里,你别怕,我不会离开……”

君君靠在他怀里,扯唇,眼泪却先一步掉出来——

讨厌!为什么要在她这么努力想要坚强的时候,说这种话来惹她哭呢!

“坏蛋!”她轻锤着他的肩膀,只是想给掉出来的眼泪有个合理的理由,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为什么都不信我!”她看出来了,在云朵多次找茬的时候,左焰所表现出来的迟疑。

“是。”左焰苦笑:“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她哭得像个孩子,左焰看着她满腔悲坳的模样,心痛不已,他知道卓君君哭得不止是这个原因,她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来宽他的心罢了!而那眼泪里的真实,却是他们谁都不能承受的离别!

他没有说,已经问过很多城中的元老,可即便是母亲,在提起那颗凤凰泪的时候,也显得很茫然——

可是君君,你不用怕,即使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会尽力为你试一试;

我不会让你有事,更不允许有谁将你带离我身边!!

命运将你安排在我身边,我便不会让死亡将你带走!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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