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无比热闹的湖畔已经寂静如死域,这蓝色的湖泊不仅美丽,更是一汪不可替代的生命之泉,她如一位优秀的母亲,哺育了这附近大大小小的生物。但这里不仅是生命的延续之地,也是死亡的顾盼之所,猎手们潜伏在这必经之所的阴影里,窥视着来此处饮水的生命,它们让鲜血与清水一同在食道中流淌,使血肉在肠胃里消化,以此延续自己的生命,直至自己的死亡来临。
这死亡,也许是天寿,也许是意外,也许是另一个捕食者。
一头体长超过七米的龙齿鳄静静地躺在湖畔,四肢瘫软,身躯伏地,眼眸紧闭,没有气息,也没有动作,它已经死了。
这头盘踞在这湖里不短时间的中阶魔兽活着时威风凛凛,死后却毫无声息,它的尸体依旧充满了压迫感,但同时也极具诱惑,可没有魔兽敢于来咬下第一口,因为,这头龙齿鳄并非死于寿命,而是死于猎食者之手,这是有主的尸体。
只有一头高大的雷马敢于在河畔漫步,不仅能够肆意地打量着这鲜美的肉体,甚至能将自己的蹄子踢在龙齿鳄尸上。
白瑾泡在湖水中,只将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惬意地环视着湖边,能够有机会洗去身上的污秽,实在是太好了。
至于那头倒霉到成了他进阶之后的第一个祭品的龙齿鳄,白瑾只能为它默哀一秒钟,顺便感谢它为自己提供的魔核及身体。
在面对白瑾这种受过严格的系统训练,且有着齐全装备的中阶骑士时,一头普通的中阶魔兽实在是太脆弱了,甚至无法留下足够的伤口。
洗净身体后,白瑾再次全副武装,这种堪称奢侈的行为,这七天只需要一次就够了,要不是铁树蟒那粘稠的唾液让他难以忍受,白瑾根本不愿意冒着脱下甲胄的风险来湖里洗澡,现在看来,在宝石森林这种魔兽四伏的地方平平稳稳地洗完实在是幸运。
但这份幸运也许也是个陷阱。
白瑾走到离龙齿鳄五步远的距离,突然停下了脚步,并阻止了欲要继续往前走的十月。
“你啊!可真是个笨蛋!”白瑾轻抚着十月的脖子,说道。
十月这种被人养大的魔兽,作为战马而言,各方面的素质都远超野外的同类,但只有一点,是远远不如的,对危险的感知!
太安静了!
湖畔的林里竟然没有一丝声音,甚至连飞鸟也没有。
太凝滞了!
这份弥漫在空气中的危险气息!
白瑾漫不经心地往四周看去,一点亮光在黑暗中亮起,然后,迅速扩大!
“躲开!”白瑾大喊一声推开十月,自己也往另一边倒去。
一只一米长的圆锥型土锥扎进地里,没入了有一半左右。白瑾额角冒出了滴滴冷汗,这根土锥要是命中他还好,他已经穿上了铠甲,再配上护体的斗气,还能有一战之力,但十月可没有这些,甚至没有保命的魔力鹦鹉,中这一下非死即惨!
十月在一旁吓得跳起来,它一跃直至白瑾身前,让白瑾顺势骑上了战马。
“法师!”白瑾看着石刺飞来的位置,示意十月往另一边奔跑,他可不愿意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冒失的进入法师的阵地,但这可不代表他会乖乖地离开,“我记住了,法师!”
虽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但当自己就是那只螳螂时,这滋味可真不好受,白瑾万万没想到自己扮演了两天前薇儿的角色。
待白瑾离去很久后,穿着灰色斗篷的法师从林中走了出来,手里紧紧地捏着一个随时可以释放的小型土锥术,稍稍不同的是,这个土锥是灰白色的。法师的腰间挂着一本名为元素的书,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龙齿鳄尸体前,释放了一个元素护盾后,才取出小刀,将龙齿鳄整个解剖开,取走了龙齿鳄的魔核、牙齿以及鳄鱼皮。
看着留在地上的土锥,他自语道:“真幸运!”
一个人的幸运,通常意味着另一人的不幸,白瑾听到鹦鹉报出的一百五十积分后,脸色依旧阴沉,那头龙齿鳄就值五十积分,但他更看重的那身鳄鱼皮被抢走了,他本可以将鳄鱼皮临时用作马铠的替代品的,但现在,这份打算落空了。
为此,白瑾始终徘徊在这一区域,但直到太阳落山,他仍未找到其他参赛者的踪迹,只有几头撞在他手里的低阶魔兽,为他贡献了五十分的积分。
当银色的月辉及星点洒在大地上时,白瑾彻底绝了寻找法师的念头,这黑暗的森林可不是适合他活动的时候。可天边突然出现的一道火光占据了他的视线,他抬头望去,看见了漫天的红霞,映照了整片天空,在圣典战的第四天夜晚,这样的火光仿佛一个信号。
那边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想着,我得去看看!
这突然燃起的火焰,吸引了森林中无数人的注意力,与白瑾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也许只是单纯想要过去看看,因为那里会有许多人!
“十月!走!”
一路上,身旁的黑暗中杂声不断,那是魔兽们仓皇逃离时的脚步声,白瑾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那是高阶魔兽的气息,当那家伙从白瑾十米外掠过时,白瑾和十月不禁绷紧了身体。
“那里,会是什么?能让一头高阶魔兽都逃了?”白瑾走到了火势的边缘,停下脚步,这场大火已经蔓延开,距离火势的爆发处少说也有一千米,白瑾感受到火焰的灼热的同时,也听到了从大火中心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吼声,震得白瑾五脏乱跳,那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咔擦!
树枝被踩断了,人的脚步声随之而来,比一般人更沉,穿着铠甲。
白瑾回头看去,一名骑士正好也看着他,不是白羽,也不是圣殿的人。这骑士穿着普通的黑色甲胄,在夜幕中,白瑾看不见他铠甲上学员的标记,但他从来人踉跄的脚步中可以看出,这位倒霉的骑士情况并不好。
“帮我!帮我!”当骑士看见白瑾亮起的剑光时,突然大喊。
“帮你?你可别忘了,在积分战里,可不允许组队,每个人都是对手。”
“帮我!”那人突然爆发,简直是在怒吼,“他杀了我的艾薇儿,他杀了我的战马!那个狗娘养的杂种,他杀了我的战马!”
白瑾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十月的时候,当时十月还是一头不能载人的小马驹,当他第一次颤抖着把手放在十月的头上,第一次被十月用舌头舔,第一次骑上十月的马背,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战马,尤其是第一匹战马,它们伴随着骑士长大,几乎是骑士生命的一部分,如果十月在他面前死去,白瑾相信自己一定会失去理智,就像这个人一样。
他与来人隔空对望,他坐在马上,而来人站在地上,他却能感受到这人的愤怒,甚至感同身受。
“他是什么样子?”白瑾叹了一口气,问道。
“戴着灰色尖帽子的法师!穿着灰色长袍!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拿着一把精灵风格的黑灵木法杖,上面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骑士说到这里,痛苦地抓起了头发:“还有什么?还有什么?”
这人陷入了自我的疯狂中,白瑾实在是不忍看到这副模样,他大喝一声:“骑士!”
那人停止了动作,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斥着希冀。
“如果我找到了他,我一定会告诉你,我保证!”白瑾说:“但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怎么找到你!”
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人的神情好似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一支救命的树枝,但在短暂的狂喜与错愕后,难掩的悲伤与愤怒被平静所取代,呈现而出的,是深渊般的沉静:"我叫史崔克!心湖城骑士学院的史崔克!如果你能找到他,请一定要告诉我,一定!”
话一说完,史崔克平静地抓住了自己的魔力鹦鹉,扔给白瑾:“谢谢!”
在史崔克的注视下,白瑾捏爆了史崔克的魔力鹦鹉,这一直怪叫的鹦鹉在停嘴的刹那化为一道流光,飞到史崔克身上化作一道覆盖史崔克全身的光之屏障。
白瑾的鹦鹉突然大喊起来:“三百分!三百分!”
史崔克的八十积分以及他代表的二十积分都成了白瑾的所有物,同时也意味着,这位失去了战马的骑士,退场了。
“走吧!”史崔克说道。
“那么,再见,心湖的史崔克!”
第四天的夜晚,在白瑾面前,一个人退出了积分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