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以前你是俺的偶像,现在你是俺的耻辱!”熊彪恨恨道。他四肢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当时从高空跳下,差点粉身碎骨。
“爱到极致便是恨,我懂!”程凡嬉皮笑脸道。他伤势较轻,只是下肢轻微骨折,见人就装模作样哼哼几声。
同屋总共四人,皆为缉私小队的幸存者。其余两人分别为瞎了一只眼的狗蛋和摔断胯骨的阿牛。他俩听到争吵并没有吱声,惭愧丧失军人风骨,庆幸最终保住小命。
“哼,下午审判所上,俺们可有好果子吃了。”
“怕个屁,有我顶着呢!”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小子,皮痒了不是?”
当天下午,四人被抬到审判所,审判长韩实、缉私局负责人余良、军人代表十余人参加审判。
程凡口述战斗过程,特别强调小队并非临阵脱逃,而是战略性撤退。
“军人以战死沙场为荣耀,土之国没有逃兵!审判长阁下,我提议将此四人立刻枪决,以正军法。”余良义愤填膺,一脸厌恶。
“姓吴的,你公报私仇!当初咬了你儿子,从此便处处刁难!”
“一派胡言!”
“我呸!对付贩烟者是A级任务,交给一群新兵蛋子,与送死无异。明眼人谁看不出你想借刀杀人!”
“血口喷人,无耻至极!”
“都别吵!”韩实目光冷冽,扫过余良和程凡,心里一阵冷笑,连一群贩烟小瘪三都打不过,大庭广众搞内讧,真丢人!他强忍怒气,放慢语速问:
“程凡,你身经百战,即便对方使用X盾防御,也应有对敌之策,九名士兵当场战死,你要负全部责任!”
“审判长阁下,敌我力量悬殊,且城市作战不能伤及平民,故我方一直处于被吊打的状态,还望明察!”
“既是考虑平民,为何还临阵逃脱,让歹徒劫持了人质?”
“阁下,人质已被劫持,我才战略性撤退。倘若留下死战,既抢不回人质,又全军覆没,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狡辩!”韩实心里骂道,他对临阵脱逃的士兵也深恶痛绝,才不管什么情理呢。心虽这样想,但表面上还要按流程来。
“下面由陪审团表决,同意有罪的请举手!”
有三分之一的士兵犹豫地举起手来,他们的眼睛都瞅向余良处。
“同意无罪的请举手!”
又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果断举起手来,程凡曾是这些人的教官或者偶像。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低头不语,哪儿都不看。
“票数未过半,一周后再审!散庭!”
“哎,这次命不好,碰到三个审判长里最无情的一个,看来蹦跶不了几天了。”程凡回到病房便唉声叹气。
“俺先前没想明白,刚才听你一番说辞,蛮有道理的!”熊彪咧嘴露牙,不好意思说。
“哼,你懂什么——乳臭未干!”
“嘿嘿……队长,审判所不会真把我们当成逃兵枪毙掉吧,那比窦娥还冤!”
“世间冤枉事儿还少吗?别担心,要枪毙的是我,你们顶多吃几年牢饭。”
程凡面色阴沉,见三个新兵面如土色,便不再吓唬他们。
二十多年了,他有点想念故乡,那里有父母双亲的坟,是该回去祭扫一下。至于说审判结果,最好的结果是无罪释放,该干啥接着干啥;最坏的结果是提前退役,拿退役金卷铺盖走人。
他躺在床上,迷迷糊糊进入了梦想,梦见了最后一次目送父母外出采药时的场景:
“小凡,我和你妈这次深入蛮荒,月余便返,也就是升学考试前几天吧。你要照顾好自己,劳逸结合,不要熬夜。”程父反复叮嘱。
“爸,知道了。”程凡见父亲比母亲还啰里啰嗦,便有些不耐烦。
“小凡,要听你爸的话。老师说你定能考上国立一大,也不能学起来不要命呀!”
“妈,我想拿全奖,您和爸就不用再去冒险采药了。”
“别想太多!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出去念书,我和你妈还是会采药,命中注定的事儿改不了的。”
“爸,您受苦受累,别拉着我妈啊!”
“混小子,翅膀硬了不是,敢和我这样说话了!”
程父佯装发怒,却被程母笑着推出门外。
“儿啊,我和你爸很快回来,到时候咱们三人同去国立一大的校园里转转。”
程凡没有想到,这次相送竟然是永诀!
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参加了升学考试,辗转反侧又熬过了十多个夜晚,欣喜若狂拿到入学通知书时,忽然一声晴天霹雳——采药队送回父母双亲的尸身,白色布单下是毫无血色安详的面孔。
“暴雨骤降,山洪汹涌,众人四散逃亡。有对失孤兄妹也在采药行列,机甲能源耗尽,坐以待毙。你父母心生恻隐,拆能量电池赠之,曰:‘家有麒麟,年龄相仿。损阳寿而积阴德,只愿我儿长命百岁。’兄妹二人泣拜逃之,你父母遂没。”
程凡呆若石柱,目无光明,只见悲极攻心,吐血而倒。三日后,若大病初愈,披麻戴孝,于父母坟前将入学通知书作纸钱焚烧。
“妈,爸,你们为孩儿筹学费才屡次冒险,如今上不成学,你们便可以入土为安了,再也不必早出晚归了。孩儿对不起您二位啊……”
他以头撞碑,血流如注,周边人等费力拉扯才止住。
恰巧此时首府招兵,他便投笔从戎,故乡——是他永久的伤心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