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日头正盛。 产房内一个抱着刚出生却脸色青紫的婴儿的稳婆惊慌不已:“大小姐看着好像不行了!”
一旁刚把另一个婴儿放进内室的稳婆接过那不知生死的婴儿:“稳着点,慌什么。”
说着便连忙用两手及前臂将那婴儿固定,翻转成仰卧姿势,用指头用力冲击婴儿胸口。
少顷,婴儿呕出一口污血,脸色慢慢恢复正常。
一屋子的丫鬟稳婆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大小姐出了什么事情,自己的性命不知道还在不在。
镇北侯夫人硬撑着分娩完,此时早已累及,紧闭双眼,万事不知。
稳婆抱着婴儿出去给在外面焦急来回踱步的镇北侯报喜:“恭喜侯爷,夫人为您诞下两名千金!”
镇北侯看了一眼稳婆怀中的婴儿,也没来得及想为何被抱出来的只有这一个婴儿,着急忙慌地问:“本侯的夫人怎么样了?”说着便抬脚往产房内走去。
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接着便看到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侯夫人:“夫人怎么了?你们怎么伺候的夫人!”
屋子里的丫鬟稳婆顿时跪了一地,稳婆颤着身子回复道:“回侯爷,夫人因生产太过劳累,此时应是睡着了。”
因着那大小姐刚出生的险情和现下侯爷发怒,那刚出生便被抱进内室的婴儿竟无一人在旁照顾。
侯府一处靠近偏僻小巷的墙头上突然出现两只毛茸茸的白色爪子,紧接着那东西一双前爪扒住墙头,露出一张懵懂的狐狸脸,缘是一只幼狐。
那幼狐纵身一跃,便溜进侯府不见踪影。
内室的婴儿虽无人照看,却是乖巧得很,此时已经小小的一个人攥着小拳头睡着了。
床边悄悄扒着两只白茸茸狐狸爪子,小狐狸睁着一双懵懂的眸子好奇地看着这刚出生皮肤泛红丑巴巴的婴儿,狐狸脸上闪过一抹嫌弃:“啧,丑陋的人类幼崽。”
小狐狸心里这般想着,却探出一只前爪,小心翼翼地用肉垫碰了碰那婴儿幼嫩的脸蛋。
大夫人的丫鬟梅香往内室走来:“这稳婆怎么办事的,竟把小小姐一人放在这处!”
听见梅香走近的脚步声,小狐狸趁着无人注意,悄悄从内室溜走了。
梅香抱起睡得正香的婴儿,出了内室递给侯夫人柳氏:“夫人,小小姐乖得很,竟在那内室不哭不闹地睡着了,您瞧,睡得可香了。”
柳氏把怀中的大小姐递给一旁的镇北侯,笑着接过梅香怀中的婴儿:“确实很乖呢,瞧着也比大姐儿壮实。”
柳氏偏头看向镇北侯:“劳烦夫君给两个姐儿取个名吧。”
镇北侯状若沉思:“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大姐儿就叫静姝。”
又看向柳氏怀中沉睡的婴儿:“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小的便取名舒窈吧。”
柳氏沉吟:“静姝、舒窈,确实是个好名。” 说罢取笑道:“没想到被朝中大人称为大老粗和愣头青的夫君,能想出这般文绉绉的名字。”
镇北侯当即回道:“夫人别听他们瞎咧咧,本侯武功不凡,那文采,自然也是不凡的。”
他当然不会把当初不知夫人胎中孩子是男是女,便翻阅了各种诗歌典籍,还厚着脸皮去请教了岳丈,背着夫人取了几个男娃娃和女娃娃的名字的事情告诉夫人,镇北侯骄傲地想。
京城谁人不知,镇北侯府迎来了一对令人艳羡的双生姊妹。
京城世家子女甚多,生了两个姐儿不甚稀奇,但双生儿却极少。
那镇北侯姜城,以前每日上朝都木着一张脸,百无聊赖地听着大臣们商议朝事,现下却日日笑眯眯的上朝,时不时还望着周遭大臣,目露同情:一群没有双生姐儿的可怜人。
下朝后,姜城一胳膊揽住死对头礼部尚书的脖子:“本侯夫人前些日子为本侯诞下一对双生姊妹,尚书大人应该早有耳闻吧,明日本侯的抓周宴,还请尚书大人赏脸啊!”
说完锤了锤礼部侍郎柳述的肩膀,脸上一片嘚瑟之意。
姜城说是前些日子,其实也不尽然,镇北侯府的姐妹花如今已然一周岁了。
柳述揉揉自己被姜城那大拳头锤疼的肩膀,苦笑:“一定去一定去,侯爷亲自邀请,下官哪敢不去。”
柳述觉得自己摊上姜城这个愣头青,也是“飞来横祸”。
柳述是镇北侯夫人柳氏的表哥,当年姜城求娶柳氏的时候,不知从哪误会了自己爱慕表妹。
天知道他对表妹只有兄长对妹妹的情谊,毫无爱慕心思。
已经多少年过去了,这愣头青不听解释,日日在他面前炫耀与柳氏蜜里调油。
姜城打马经过闹市,刚到镇北侯府门前就急忙下马,把缰绳递给小厮便踏着黑色的官靴大步往柳氏的院子里去了。
刚一进屋,便看到柳氏正抱着大姐儿姜静姝在轻声哄着,二姐儿姜舒窈小小一只被奶娘张氏抱在怀里吐着口水泡泡玩。
姜城上前抱过二姐儿,笑呵呵地逗弄:“窈窈咋这么乖哟!”说着用手指轻轻触了触二姐儿幼嫩的小脸蛋。
别看姜城是个只知行军打仗的粗人,他抱起小娃娃来还有模有样的。
这对双生姐妹花如今已经长开些许,不再是刚出生时红彤彤皱巴巴的样子,两个小婴儿都生得白嫩嫩的,?只是大姐儿与二姐儿相较而言比较瘦弱。
据太医院儿科圣手所言,是因为大姐儿在胎中未发育好的缘故。
再加上出生时的险情,生来身体就比旁人弱一些。这是胎里便带来的弱症,需要从小好好调养。
姜城偏头看向柳氏怀中的大姐儿:“夫人,大姐儿可还好?昨夜还请了太医来,今日怎么样了?”
姜城蹙着一对剑眉:“看着确实比窈窈羸弱些。”
柳氏摸了摸大姐儿的额头:“静姝今日已是好了不少,昨夜突然发热实在是吓坏妾身了。”
柳氏杏眼下一片乌青,显然是昨夜未曾睡好,整个人看起来也比平日憔悴不少。
姜城闻言放下心:“夫人,自你照顾静姝一年以来,都不让我与你宿在一块儿。你若让我与你一起,我还可以帮忙照顾一二。”
姜城看着柳氏憔悴的脸色,平日里水盈盈的眼如今布满红血丝。
他目露心疼:“夫人何不像照顾窈窈那样,给大姐儿找个奶娘,让她帮衬你一二。”
柳氏听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妾身哪儿放心把静姝交给奶娘照看,静姝这般娇弱,这一年来多病多灾的,妾身得亲自照顾才能安心。”
说着柳氏把睡着的大姐儿小心翼翼地放到床榻上,拉着姜城走到红木桌旁,抬手给姜城倒了一盏茶:“夫君有所不知,妾身不让你与我宿在一块儿,是因为妾身怕静姝夜里哭闹,扰了夫君歇息。
再者静姝生来体弱,夜里便更难照料些。” 柳氏把茶盏放到姜城面前,看着姜城怀中健康白嫩的二姐儿:“把二姐儿交给张氏照顾,妾身也轻松不少。”
姜城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二姐儿,轻声说道:“那奶娘确实把窈窈照顾得很好。”
“太医与妾身说,静姝是从娘胎里便没发育好,若不是因为二姐儿……”
“夫人!”
姜城打断柳氏:“这怎能怪罪窈窈,大姐儿体弱,我们精心照顾便是。夫人这种念头,以后可不准再有!”
柳氏见姜城反应如此之大,说话间还隐隐包含谴责之意,便红着一双眼,低着头没再说话。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早在镇北侯进屋时便退了下去,此时屋中无人说话,便一片寂静。
姜城轻手轻脚地把二姐儿放到熟睡的大姐儿身旁,便踏着大步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