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剂一针针打进了病人的体内，慢慢侵蚀了他们的知觉。医疗队把病人抬上房车，给祭司大人查验。
系统报告果然如白小双所料：
“……两侧额叶多发缺血灶，脑功能衰竭……”
这批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报告都是一个样。
脑死亡。
这么多人，全都死了。
她心里很沉重。
虽然她已经尽力拯救部落的人了，但这损失并不像玩游戏一样，只是一个个抽象的数据。
他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曾经在自己所在的时空里呼吸、嬉笑、生儿育女，有着各自的亲人朋友。
因为彗星的撞击，因为大自然的无常变幻，他们都脱离了原本的人生轨迹。
这就是原始时代的人类吗？
生存压力极大，带领部落这个责任实在沉重到把人的脊梁压弯。
茹毛饮血，缺衣少食，还要时刻小心外面的猛兽、火山和忽然降临的致命瘟疫。
要不是龙林部落拥有大量的食物储存，拥有提前预知瘟疫的祭司，活尸瘟疫爆发后，这个部落估计会成建制地覆灭……
白小双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猜测在更远方的强大部落得到了验证。
在这片游戏大陆里，部分人类会拥有各种的特异形态，通常是一些猛兽异禽，这些人类对战普通部落那就是降维打击，所以这些人和他们的部落聚集起来，自称为上等族。
上等族周边的普通部落也都会主动进贡，以期获得他们的庇护。
昌河下游的赤虎部落、散居五湖流域的云鲸部落，以及和这两强者并肩齐驱的众多上等族部落，都几乎被瘟疫打击得萎靡不振。
更别提平时向他们进贡的普通部落，很大部分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这个冬天，实在太难熬了……
她收拾好心情，在内测系统的医疗模块选择了报告打印，紧接着从窗口处取了出来。
一共二十张纸质报告，每一页都是赫然三个字：脑死亡。
代表着文明的字眼像是一纸判决书，宣告了白岁一行人的死亡。
这些人还活着，但他们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
她该拿他们怎么办……
从车上下来，医疗队的人都围了过来，其中还包括刚刚恢复清醒的白燕。
白小双扫了他们一眼，把手上的报告全部递了过去。虽然他们看不懂，但是往后文字将会被普及，这些报告全部都会成为死者曾经存在的证明。
她摇摇晃晃道：“这些是病人的检查报告，上面写着他们已经脑死亡……也就是他们的大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们现在只能说是一具具活着的尸体……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赤骨从后方及时把她接住，耳边传来小祭司累垮前最后一句话：“……你们都讨论下，怎么处理这些人吧……”
行尸走肉这个成语，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见，大家议论纷纷，互相说着对祭司大人命令的理解，等消化完她的话，再回头去看那些刚刚清醒就冲他们嘶吼的病人，不由得万分敬佩这四个字。
存活的尸体，行走的肉，这样的人还能留在部落里么？
“我们已经没有存粮了，所有人都得在冬天出门捕猎。”一人提醒道。
姬卉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们自保都困难，不可能还养活这些人。”
但也有人反对道：“他们好歹也曾经是我们的亲人啊！还有族长大人……他也是……”
“他是因为开仓放粮被其他人咬伤的……”
众人意见各异，无法达成一致。
最终还是白燕重重咳嗽了两声，出了个主意：“要不我们等祭司大人醒了，再聚集部落的人做决定吧？山神大人，您觉得呢？”
他们医疗队不过是寥寥数十人，对比起整个部落来说实在太弱小。拍板决定生死这种责任他们承担不起，族人的怒火他们更加承担不起。
所以白燕的提议实际上是拖延，顺势把决定权扔给白小双和全部落的族人。
赤骨拉长了脸，眼神有点阴鸷。
他将小祭司横着抱起来，冷冷道：“你们爱怎样怎样，她现在需要休息。”说完，大踏步回到房车边上。
他早已在这搭建了一个帐篷，篝火和吃食也准备妥当。
这车是小祭司的，她昏睡期间，就由自己来守护吧。
至于龙林部落那些人，赤骨一点兴趣都没有。
族长无法理事，下面的人暗潮涌动，接下来就该上演争权的好戏了。
这一幕他熟悉的很，午夜梦回总会碰到。
亲人的鲜血溅到脸上，带着点点温热的感觉是缠绕他好几年的阴影。
如今，这一幕又在他在乎的小祭司身上上演了……
不，他的小祭司绝对不能再跟他父母一样，陷入那种境地……
他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白小双睡了多久，“脑死亡”的说法就在营地里传开多久。等月上中天，她才悠悠醒来。
浑浑噩噩的，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上裹着厚厚的兽皮，完好无损躺在一顶帐篷里。
“你醒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该饿了。”
赤骨熟悉的声音传来，随即白小双便被扶起来，头晕目眩了一小会儿。
“……谢谢。”她接过赤骨递来的一大碗烤肉。
两人默契地沉默着，直到白小双吃饱了，抹了抹嘴。
“外面怎么样了？大家都还好吧？他们决定好怎么处理那些病人了么？”
就知道你第一件事就是关心那伙子人……赤骨心里吐槽着，嘴上倒是没太多语气，平铺直叙道：“没有，他们也拿不准主意，不少人希望你能够当他们的族长，然后族长来决定病人的去留。”
白小双：……
厉害，真没想到原始部落里就已经有权斗了。
她知道自己威望很高，但目前还是没能让所有人信服，否则赤骨会用“所有人”而不是“不少人”来形容这个提议。
如果她真接了族长的位置，一定有人不甘不愿。
这些都会是以后的隐患。
况且，她自问已经对龙林部落的人尽力了。尽力拯救他们、充实数据库的任务也已经顺利完成。
那她还有必要去趟这趟浑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