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凡抱着范老爹走出了李府庄园。
他从旧主的记忆里,知道路是怎么走的。
他好不容易来到山脚下。
山上是茂密的松林。
松子果掉落在山脚下,草丛中、水沟边到处是松果。
白一凡他将松子果捡起来,摆成一片,然后将范老爹放在松子果上。
白一凡望着范老爹的尸体,悲痛地哭起来。
他忘记身上的伤痛,趁着夜色,他来到一家农户门前,他走进院子,在屋前摆放的农具中挑了一把锄头。
他抗起锄头就跑,跑回山脚下。
范老爹还躺在夜色里,在松果上。
白一凡带着伤痛,在山脚边挖了坑,将范老爹埋了,坟头上摆满了松果子。
白一凡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微微亮。
白一凡将锄头送回农家院子里,他知道农具是农人的命根子,没有了它,春耕夏种怎么办?
天已亮。
白一凡转身走出院子。
门忽然开了。
白一凡回头一看,居然是樊威。
樊威是他最好的朋友。
白一凡又惊又喜。
白一凡惊叫道,“樊威?”
那人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眼前的人,问道,“你谁啊?”
白一凡道,“我?你认不出来?秦威啊!”
那人冷笑道,“你又来骗我了,程公子不是摔山崖死了吗?”
白一凡道,“我没死,我真的没死。”说完,走近樊威。
樊威瞪着他的脸,退了两步道,“你不是程公子──。”说完,伸出右手掌,掌心向前。
别人一定以为这是阻止对方前进的手势。
白一凡也同样伸出右手,掌手向前。
忽然,两人的掌心同时亮起来。
樊威扑向前来,大哭道,“公子──终于找到你了,这段日子你去哪了?”
白一凡也很高兴,他重生了,但他的记忆里仍然保留着秦公子的记忆。
他的脑海里既有白一凡的密码,也有他程公子的密码。
白一凡道,“你别抱太紧,你弄痛我了。”
樊威松开白一凡,四下打量,道,“你怎么变成这样?”慌忙拉白一凡进屋。
白一凡道:“一言难尽”跟着樊威进屋,“你怎么住这破茅屋?”
樊威也道,“一言难尽,坐这儿,我替你上药。”
白一凡道,“别,有酒肉吗?”
樊威忽然跪下哭道,“公子,你怎么落难成这个样子啊?”
白一凡道,“快快起来,别在那死哭了,我肚子饿扁了,弄点酒菜上来,不用太多,七八个菜就行了,快去吧。”
樊威站起来,苦笑道,“公子先喝口热水,这地方哪有七八个菜?正好前几天我买了个羊腿,晒了两天,我弄羊肉给公子吃吧?”
“羊肉?腥味太重不能吃,鹿肉有吗?”
樊威道,“这破茅屋,哪来的鹿肉?”说罢,将一套洗干净的衣服放在桌子上,“我先替公子换过衣服──。”
白一凡道,“不用,我自己换。”
樊威用奇怪的目光瞪着他,“公子嫌弃我了?”
“没有,我这一身脏又是伤,我自己弄不会痛。”
樊威道,“那好吧,公子慢慢弄,我去煮吃的来。”
白一凡苦笑道,“你快弄上来,我实在饿坏了。”
樊威道,“好,我这就去──公子什么时候能饿成这样?像个乞丐一样了。”
白一凡没听清楚,追问道,“你说什么?”
樊威道,“没说什么,我说公子饿到变了个人样了。”
白一凡苦笑了笑,他实在变化太大了。
白一凡喝了一大碗水,忽然想到,“有酒嗎?”
樊威在另一端應道,“公子满身伤,吃酒会流更多的血,公子先喝水,待我替公子上了药,再吃酒不迟,想吃酒什么时候不能吃?”
白一凡苦笑一下,他说得对,酒能活血,有伤口的,不利于伤口愈合。但有一点也不对,并不是想吃酒就能吃酒的,他曾经就不行,想吃水都不行。
范老爹因此而亡。
白一凡叹息一声,他自己脱掉衣裳,往伤口处涂药。
金创药的味道很浓,屋里满是药的味道。
樊威走近来,接过药坛,用青布沾上药膏,道,“还是我来吧,是什么人伤害公子?”
白一凡吐出一口气,道,“是我自己。”
樊威走到他正面,瞪着公子道,“公子什么时候会有错?肯定不是公子的错,一定是别人的错。”
程公子是银城将星,父亲是闻名天下的程大将军王,镇守边关二十年。
在银城,只有别人错,大将军王的公子怎么可能有错?
白一凡苦笑道,“这件事,实在是我错了,不能怪别人。”
樊威道,“不,公子没有错,一定是他们错了,公子这么说,是给他们改进的机会,对吗?”
“不对──羊肉好了没有?”
樊威这时已经涂完伤口,道,“可怜的公子,我去看看──。”樊威放下药坛子,盖上盖,又道,“这药有奇效,一个时辰就不痛了。”
过了许久,樊威终于端出一大块羊肉,热气腾腾。
白一凡道,“这么大块熟了吗?”
樊威道,“我是煮熟来晒的,刚才大火煮,应该熟透了,你试试看?”樊威用刀削了一片,放在碗里。
白一凡道,“筷子呢?”
樊威笑道,“这破屋里,哪用筷子,用手吃好了。”
白一凡何曾如此?他从前一日三餐,丰衣足食,仆人无数,樊威是他的小跟班,与他品味相投,相处十分融合。
樊威这么说,白一凡也就将就这么做了,用手拿羊肉放进嘴巴里,他虽然用手,但还是很斯文,看不出一点粗莽的样子。
樊威一片片削,公子一片片吃。
樊威削得并不快,公子吃得也不快。
白一凡道,“你还是要拿酒来,没有酒压不住这味。”
樊威笑道,“公子一向怕腥,这羊肉我已经被生姜八角处理过的,否则,更腥呢。”
说完,在屋角翻出一坛老酒,道,“这酒藏了半年了,就等你回来。”
樊威倒了大碗酒,也朝自己碗里倒酒。
白一凡道,“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樊威点点头,端起碗来,道,“干──。”
白一凡也端起碗来,“干──。”
樊威道:“你失足落了断崖,我在断崖下找了一个月,有一天,我在小河遇见一个老翁,他说,你在这儿等不到你主子的──。”
“那老翁是谁?”
“我不认识,我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你怎么就不问问呢?”
樊威道,“公子你听我说,他这么说,好像知道我在等人一样,我就问他,要去哪等。”
“松山脚下。”
白一凡道,“你也相信?”
“我已经等到傻了,有人这么说,我当然相信了,后来──。”
“后来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