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满天鹅毛大雪肆意的纷飞着,外面的世界已经白茫茫一片,所有的一切都披上了华丽洁白的绒裘。
那个雪夜,整个小巷里一片通亮,明晃晃的,各家的窗户里都散着温热的烛光,时不时地传出一片欢声笑语来,让人也跟着欢喜,就连匆匆赶路的行人都不由地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几眼窗边印着的忙碌而欢悦的身影,不禁意间扬起了嘴角,加快了步伐,往家中赶去。
那时的我一人守在家门口,坐在台阶上,小脸被冻的泛红,微肿的小手不安分的紧握着撑着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阴暗的拐角深处,心中一遍遍地默念着:
快回来了吧?
会回来的,说好一定回来陪我的!
满脸的期待,只为说好一定要回来陪自己的他们。
身后的小屋孤单的摇曳着淡淡的烛光,冷冷清清,在这热闹无比的小巷中,却显得极为不协调,可依旧静默地陪着我,等待着还欠我一句“生日快乐”的他们。
是啊,今晚的我在等他们来陪我过生日,所以他们不能食言!
眼前不远处一颗常青树被霓虹灯精心包裹成一个大大的心,那是他们为了我而特意起了很早忙了半天才装饰好的。
只有它,眨巴着眼,安慰着我。
不知是不是被灯晃了眼,还是眼底起了雾,我竟看到了树前就站着我一直心心念念的他们,朝着我开怀的笑着,然后又朝我摆了摆手。
他们来了,我好开心。
慢慢地站起身,一脚踏进已积了很厚的雪地里,瞬间淹没了腿,冰冷感也跟着袭上心头,不禁意,缩了缩脖子,颤了颤经不起风雨的小肩膀。
只要他们还在,我便不怕了。
然后一点、一点挪着走近了他们,伸出细小的胳膊去拥抱健硕的他和温柔的她,可指尖未触碰到近在咫尺的他们,一切如云烟一般,散了。
顿时心凉透了,心底那口本不平静的泉井终于泛滥了,一时间止不住地往外涌。
终于,“砰…”,冻僵的小腿支撑不住,一个瘦小的身子跌进了雪地里,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却在满满充斥着消毒水的单独病房里,雪白的墙壁和被子与那晚刺眼的雪交融在一起,刺的心头阵阵痛。
掀开被子,扯掉滴着液的管子,光着脚丫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不顾端着药水、刚到门口的护士的喊叫,不顾走廊上的人以怎样的目光盯着我,不顾马路上因我而急忙刹车引来的怒吼,甚至连被雪侵蚀的小脚的痛感都不顾。
就这样,只穿一身单薄的病人服的我一路冲刺着,穿梭于各个街道,跑了好久好久,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向那个曾充满一切欢乐的小暖窝冲刺着。
当熟悉的建筑物一点点在迷茫的眼前放大时,我才逐渐放慢了脚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力的推开这扇冰冷的门。
门一点点打开,此刻的我屏着息,怀着忐忑的心情,挪着已被冻疮的脚,一点点走了进去。
屋内仍亮着灯,暖气仍开着,瞬间扑向已冻得惨白的脸,所有的摆设一丝未动过,全都保留着那晚的状态。
我站在门口,望着无人的客厅,脸颊上莫名划下一道泪痕。
一个个卧室的门被打开了,只有静谧…
“唔…啊…”我终于压制不住了,无力的瘫坐在他们卧室门口大哭了起来,“骗子,都是骗子!”
我气愤地胡乱骂着:“不是说好要来陪我的吗?怎么都没回来,唔…,恨你们,我恨你们,从来都只会在这一天缺席,恨你们!”
不知我哭了多久,瘫坐了多久,浑身被冻疮的身子骨再加上跌的满身的伤痕,更加惨不忍睹,终于撑不住了,倚靠着门框一动未动,昏昏迷迷地就要沉睡过去,就连那滴落在手上的泪珠也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刺骨。
直至姑妈急匆匆地赶来时,一进门就骂咧着,当看到瘦弱不成样子的我时,才住了嘴,心疼地抱起已冻瘫的我,敞开大棉袄紧紧地拥着我,暖着我,低吟了一句我的名字“浅忆”。
姑妈的怀抱的确很暖,却怎么也抹不去我那心底的寒意,迷迷糊糊的我眯着眼来不及看清楚,便又昏了过去。
这一昏迷,我整整睡了足足俩个月,期间,我醒来几次,可很快又在药物的作用,又睡了过去。
我不愿沉睡,每一次的沉睡,都折磨得我身心俱疲。
他们总是笑着出现在我的梦里,向我伸手,每当我想要拥抱属于我的幸福时,他们却消失在我的眼眸,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梦,为何总是如此心痛。
每一次醒来,满面泪痕。
记得第一次醒来时,正赶上姑妈一家人要去置办他们的丧礼。
他们临走前,姑妈站在门口,看着还在床上仍熟睡的我,深深叹了口气,“哎,这孩子,也是命苦啊,可惜呀,才这么小,爸妈就离开了。”
身旁的姑父也不得不深沉地叹了叹:“哎,别说了,希望她醒来的时候能忘了这一切,这样就能开开心心的过下去了。”
“是啊,但愿吧。”
“好啦,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走吧。”
说完,姑妈进门扯了扯被子,给我盖好后才不舍得离开了。
大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低吼着:“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来看我,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骗子,都是骗子!”
躺在床上的我如同废人一般,动一下,就牵扯一丝丝被冻疮的皮肤,疼得我紧紧咬牙,仍抵不住撕心裂肺的痛感,再次晕了过去。
姑妈和姑父从结婚一直以来没有生下一个孩子,但也看得开,不急着要,自从收养了我,便彻底放弃要孩子的念头,一心一意全放在我的身上,所有疼爱都加之于我,姑妈甚至还辞了最爱的工作,以至于可以全身心地来照料我。
姑妈每天都耐着性子小心翼翼的擦拭着我的身子,生怕扯疼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