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夹杂错乱,强烈的喧闹冲刷着年久未擦破旧且脏乱的玻璃。不管过去多久,谈起与常梓年的第一次见面,林姝总能先想到这场大雨。
窄长的屋子中,二十多个五六岁的孩子都亲密的挤在中间的长桌子旁,摆弄着手中的报纸,千方百计的想要使出万般神通。其中几个孩子总会不时的抬起头看下前方悬挂的电视,说不定老师就会心情好的按下开关,让大家看个一两集热播的动画片。
林殊此时有些无奈,不久前,她的折纸眼看就要完成最后关键的一步
“你想要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连带着手中的折纸一起抛给了她对面坐的刘思美,刘思美看了看旁边韩瑶手中攥住的折纸,又抬头看了眼林殊,一番犹豫后,低头接过了折纸。林殊对突如其来的“抢劫”有些呆滞,刘思美是老师最喜欢的小公主,因为长相甜美,每天都会被老师各种夸奖。韩瑶想讨老师喜欢,常常跟着刘思美,对她言听计从。就算自己计较,也未必会有公平的评判,反倒惹老师不开心未免有些得不偿失。想到这,林殊干脆拿起旁边的最后一张红色折纸,百无聊赖的准备从头再来。
窗外的雨丝毫未减,屋里的孩子坐的更加拥挤,常梓年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带到幸福幼儿园的。
雨水顺着男孩清瘦的脸庞滴落,一头杂乱的发丝早被雨水打湿,服帖的趴在脸边。旁边牵着男孩的女人虽面容疲惫,但其秀丽的脸庞仍能引人驻步赞叹,她拉过男孩的胳膊,把他送到老师面前。
“梓年,快跟老师打声招呼,这是陈老师,快说老师好呀。”
在女人的催促下,男孩轻轻的抬起头来,卷曲的睫毛下是一双平静的浅粟色瞳孔。
小小的林殊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眼睛。阳光从云层中倾泻,照亮了常梓年的一双秋水明眸,也照在了正目不转睛盯着男孩的林殊身上。此时幸福幼儿园中班的所有小朋友都好奇的盯着这个外来的小男孩,察觉到屋内强烈的目光,男孩抬起头,看了眼屋内,对上林殊的视线。
雨还在下,屋檐下的男孩皮肤略黑,眼神清明澄澈,粉嫩的薄唇轻抿,清秀的脸庞还带有稚气未消的婴儿肥。
他冷然的目视着一切,前几天他还在父母经营的瓜果铺帮忙看守,今天就被突然送到这里,听妈妈说,上小学前要先上幼儿园,在这里表现好了,才有资格去小学里和大孩子学习。
想到这,常梓年不免有点得意,就眼前这些小屁孩还想去小学学习,看看他左前方那个肥肥胖胖穿着黑色T恤的男孩,鼻子下的鼻涕都快流过嘴唇了,右边那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女孩,拿着折纸的手向他摇了好几次。还有那个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他的扎马尾的小女孩,淡淡的眉毛,眼睛倒是黑黑的,亮晶晶的,像他家新上的夏黑葡萄。
林母离开后,陈老师带着七岁的常梓年来到屋内。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新来的常梓年小朋友,以后他就跟你们一起学习了,大家要多多帮助他哦。”说着,她拉了张椅子放在身穿黑衣服的胖男孩旁边,“赵武一,以后你要好好的帮助新的小朋友,知道吗。”
赵武一看了眼清瘦的常梓年,不由得撇嘴道“我知道。”
常梓年刚坐下来,刘思美就走了过来,“你的妈妈真好看,她的眼睛真大,可惜她为什么要穿那么深的衣服?女孩子不应该这样的。”说着,她把精致的折纸在他面前晃了晃。
忽然旁边伸出一只胖胖的小黑手一把夺走了刘思美手中的折纸。“嚯,小公主,你这狐狸叠的不错啊,给我瞧瞧。”说着跑到了桌子的另一边,刘思美看着被赵武一握皱的折纸,不由得鼻头一酸,大哭起来。
小胖男孩看着刘思美惊天动地的哭喊声,不由得紧张起来
“喂喂喂,别哭别哭,我还给你,我还给你,你别哭了好不好。”说着把折纸塞到女孩手中。
陈老师被哭喊声引来,她皱着眉头瞪大了眼睛,视线紧盯着不敢抬头的赵武一,然后走过前轻轻的安抚着刘思美的后背,质问着赵武一事情的经过。
这时间几乎是所有小朋友都停下来,抬头看着发生的一切。常梓年漠然的看着这一场小小的闹剧,转过头,发现前方那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正低着头,细致的叠着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小狐狸的尾巴高高翘起,鼻头尖尖的,就是比刘思美手中那一个还要精致的多。
近距离的观察让常梓年发现,女孩的睫毛很长,小巧的鼻尖上还有道浅浅的粉色彩笔笔痕,以及女孩的右脖颈上还有颗小米粒的黑痣,随着女孩的动作时隐时现。
而在另一边陈老师还在耐心的想办法安慰哭泣的刘思美,旁边赵武一紧张的站立在一边,低着头默不作声。刘思美抽噎地表达着想要一只一模一样的小狐狸。
陈老师直起腰环顾四周,最终把视线定格在林姝手中的红色狐狸上。她走过去摸着林姝小小的脑袋:“林姝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看思美哭的这么伤心,你可不可以把你的小狐狸送给思美啊?”她鼓励的目光紧盯着林姝,柔和的笑容定格在嘴角。
林姝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并不知情,她看了看老师柔和的目光,又看着泪雨阑珊的刘思美,最终把视线移到小狐狸身上,几个来回后,慢慢地将小狐狸放在陈老师的手中。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陈老师再次满意的摸了摸林姝小小的脑袋。
原来她叫林姝啊。看着女孩依然呆呆的表情,常梓年有点恼火,不想给就不给嘛,干嘛要委屈自己,真是个笨蛋。
得到了崭新小狐狸的刘思美很快就重新加入到长桌上小朋友的欢乐中。小胖子赵武一没了陈老师的命令也很快与旁边的李鹤疯闹起来。林姝看了眼外面依旧瓢泼的大雨,有些担忧的想到,今天的妈妈,或许又要迟到了。
女孩忧虑的看着窗外,娇小的身影在巨大的门窗映衬中显得格外落寞和瘦小,然后女孩转过身,听到了常梓年来到幸福幼儿园的第一句话,也是常梓年对林姝说过的第一句话
“林姝,你的红狐狸叠的不错,教教我,我也想叠一只。”
女孩听到后,大眼睛亮闪闪,笑出一轮明月,在微暗的屋子中,照亮了眼前的男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