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清寒,昏暗的院落,丫鬟小卉紧了紧身上的新棉袄,搓搓冻得微红的手,深吸一口气,吱吖一声,她推开了门。
阴冷的风拂面,她颤栗了一下,手上的食篮紧了又紧。
屋内昏黄的灯,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灭掉,被门外窜进来的冷风吹得闪烁,照得人影忽明忽暗。金兽首燃着宁神香,烟雾袅袅,却盖不住久不见阳光的腐朽味道。
屋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小姐。”细如蚊蚋的喊声,空旷的屋内隐有回音,内室一片昏惑,深色的帷幔挡了大半的光,散乱的桌椅,久置不用的茶具蒙着厚厚的尘,梳妆台嵌着的铜镜不知所踪,红木包铜的妆奁上也是厚厚的尘,显示许久未开过,古旧的屏风上手绘的山茶花暗沉,上面提着的蝇头小楷,几不可辨。
小卉探着脑袋怯怯地问,“小姐,该吃饭了。”
“滚出去!”内室一阵器皿翻倒的声音,嘶哑的女子的声音压抑着, “滚!统统给我滚!”
小卉手一抖,食盒散了一地,她不知所措地,只站在原地发抖,显是被那凄厉的叫声吓得不轻。
呼吸一窒,还未反应过来,脖子就被掐得死紧。
头发散乱的女子,脏乱的红裙曳地,如魔怔般,死死掐住对面少女的脖子,疯长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褪色的蔻丹像凝固的血,她嘴里不住叫道:“给我去死......”
“小......小姐”小卉的脸色憋得通红,白眼微翻,拼命挣扎着,脚无意识地在半空中踢着,却不知那疯女人到底哪来的力气,手上的力气越来越紧,怖人的狠劲,意识开始模糊。
天空一声炸响,一个巨大的烟花如雨般怒放天际,亮如白昼,人群的欢呼声从远处传来。
小卉看到那张被瞬时照亮的脸,苍白如鬼魅,散乱的黑发,发红的眼,带着某种彻骨的恨意,嘴角狰狞的冷笑。
手上的力度渐松,小卉下意识推开女子,竟轻而易举地挣开了。
“元宵,今天是元宵啊......”疯女人的眼里茫然一片,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嘴里喃喃自语,“他怎么不来看我呢?为什么不来看我呢?”她蓦地转身凑近吓得瘫倒在地的少女,睁大通红的眼,强调一般,“死啦”,嘶哑着嗓子,“她死了,他知道吗?哈哈哈哈......”空寂的屋内她的狞笑被无限扩大,阴冷恐怖,红衣的女人大笑着,脚步不稳,磕磕碰碰,撞倒一片,她不知痛般,乱发曳地,嘴里还在不住的重复那句话,“死光了,都死光了......”她死死地盯着紧闭的窗,狂乱地眼神,似要灼出个洞来。
小卉连滚带爬地逃出门,身上裹着的新棉袄沾上了尘,脖子上一片青紫,深深地指甲印还染着血,她逃命似地,只想离开这诡异的地方。豆大的泪珠又滚下来,她突然明白王管家今早带她入院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色的月光照着蒙尘的门匾,破败地只依稀辨出归婉楼的字样。
萧条的小院,穆王府邸最偏远的院落,渐趋平静。
院外又一声烟花炸响,星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