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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神偷笨赌

任天歌以冷水将马逸救醒并告知其详情,马逸不由叹道:“枯骨绝学虽然霸道,仍不失为当世顶尖武功。同样是中了妖女的迷药,小兄弟便能自行醒转,老夫却须仗人施救。只是”,马逸接着提醒道:“老夫此番一路西来,沿途已听到不少关于小兄弟和枯骨武功的风言风语,那妖女只怕亦是得了消息才暗里算计你。你和桑姑娘今后务须谨慎处事。”

任天歌随口说道:“我才不怕,下次若还有不怕死的找上门来,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枯骨心法的厉害!”他说完便欲告辞,急于返回去解救桑青霓。

马逸不好多说什么,谢过任天歌的援手之德就与之道别。临走时,他还是忍不住劝道:“小兄弟江湖阅历尚浅,日后赶路最好能掩去本来面目,必要时甚至多变换几个身份,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任天歌回到入云阁,桑青霓已为人所救醒,白梨被制的哑穴亦自行活血畅通,任天歌便催着桑青霓匆匆离去。二人走出了仍然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的粉巷,步入一条寂静的小路。小路上空无一人,月光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颇显寂寥。二人都没有说话,方才的变故令他们有些发懵。最后还是相对老成一些的桑青霓率先开了口:“我们回客栈休息一下,明日就起程去扬州吧。”

“眼下只能这么办了。”任天歌应道。

“小任”,桑青霓轻声说道:“马老前辈言之有理,眼下你已是众矢之的,改扮一下比较安全。”

“不行。”任天歌一口回绝:“若我不经意间与雪儿擦肩而过却没有留意她,而她却因认不出我亦与我错过,那我岂非抱憾终身!”

“唉。”桑青霓被他驳斥得哑口无言,心里叹道:“但愿这雪儿姑娘也如你记挂她一般念着你,方不负你此等用情。”

二人穿过小路,回到大街上,这条大街的尽头便是他们入住的客栈。长安毕竟是中原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即便现在已非京畿之地,其主干道仍是昼夜不休的繁华。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时,一瘦小的男子只顾埋头赶路,一不留神撞在任天歌身上。他忙不迭地赔礼道歉,仓促转身间又撞到了桑青霓。男女授受不亲,桑青霓赶紧躲开。男子又是一番赔罪便消失在人流中,但临走时却回过头冲二人神秘地一笑。

一夜无话。翌日二人便欲结账动身。桑青霓突然惊呼道:“我的钱袋怎的不见了?!”

店掌柜冷眼看着桑青霓找遍全身,尖酸刻薄地说道:“你们这号人我见多了!看着一个个穿得光鲜亮丽,实则尽只会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我今儿个把话撂这了,不付账谁都别想走!”

桑青霓羞红了脸,低声问道:“小任,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任天歌翻了个底朝天也就几钱而已。掌柜这下更来劲了:“没银子是吧?要么男的留下给我做一个月苦力,要么这姑娘……嘿嘿……”他上下打量着桑青霓:“长得还真不错,合着能卖个好价钱。”

任天歌大怒,一拳将面前的账台砸了个坑:“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掌柜吓了一跳,扯起嗓子喊道:“大伙儿快来瞧瞧,这小子赖账不付还要打人,赶紧去报官啊!”

“够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一全身火红的女子走上前来。这女子红得令人不敢逼视,上身罩着大红缎窄裉短袄,下穿一色紧身红绸袴裤,脚蹬暗红缎粉底小蛮靴。她虽一身汉人服饰,但从其螓首上的花朵颤枝银帽、颈间的蝴蝶花纹银项圈与皓腕处的花丝银手镯判断,她应是苗人。红衣苗女年纪与任天歌相若,正风风火火地冲掌柜说道:“不就是几个银子嘛,我替他们付!你说话犯得着那么难听吗?!”

“这位姑娘倒是大方!”掌柜阴阳怪气地算道:“他二人要了两间上房,住了一晚,算上饭钱,也就一两而已。”

苗女正欲掏钱,桑青霓拦住了她:“多谢姑娘援手,我包袱里尚有几身衣服,拿一两件去当了就是了。”

苗女笑道:“姐姐的衣服必定别致,怎能落入俗人之手。区区一两银子不用挂心。”她执意将银子递了过去。

“那我们该如何回报姑娘?”桑青霓追问道。

苗女却转过头调皮地笑了笑,名字都未留下就离去了。

任、桑二人出得客栈,俱十分沮丧。任天歌看到斜对面开有一间当铺,立刻说道:“昨日为了去粉巷而特地置办的那身衣服也太扎眼了些,不如去当了还能换点银子作盘缠。”

桑青霓摇摇头:“当了你穿什么?”

“不还有春姨替我准备的几身衣服嘛。”

“我们日后还指不定得经历多少事,你总须有一两身华贵点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何况”,桑青霓一边说一边心里算计着:“此去扬州何啻千里之遥,几身衣服当的钱根本不够路费。”

“那该怎么办?”任天歌没辙了:“要不我先去找份活挣几个钱再上路?”

桑青霓噗嗤一笑:“等你攒够了钱雪儿都快变成老太婆了。”她停顿了一小会,轻声说道:“我还有一副绿翡翠滴珠耳坠,想必能当个十几两银子,我们省着点花应该够了。”

“那怎么成?!”任天歌发现桑青霓秀巧的两耳垂上恰好戴着一副精致的耳坠,幽幽泛着绿光,估计是长辈留给她的。他断然拒绝:“小弟怎能用姐姐的心爱之物换钱?!”

这绿翡翠滴珠耳坠是桑青霓及笄之年时恩师宁璇从自己耳垂上摘下又亲自替弟子佩戴上的,宁璇故去后对桑青霓而言尤显珍贵,若非逼不得已她又怎能出此下策。她强忍心中不舍,咬咬牙就要去摘:“物件总比不上人重要,何况我日后还能再赎回来。”

“砰”的一声闷响,将路上行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当铺隔壁的赌馆内被扔出一个人。那人身手倒也灵活,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尘土后又冲赌馆方向嚷嚷:“你们别瞧不起人,老子哪天发达了将你整个赌馆都买下来!”发话之人是个瘦小的男子,双眼赤红,似乎已在赌场混了个通宵。

桑青霓疑惑地说道:“这男子看着面熟……”她忽然叫道:“想起来了,昨晚就是他撞了我们!”

中年男子也发现了桑、任二人,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一变,掉转身子就溜。桑青霓恍然大悟:“肯定是他偷了我们银子!”她拔腿就追,任天歌亦跟了过去。

中年男子果然非常人,不但身怀轻功,且极其高明,二人竟然追他不上。眼见他拐进一条小胡同就要将二人甩掉,忽听男子发出一阵惨叫,接着胡同里走出一青年公子,像拎小鸡似的提着男子的衣领,将他揪了出来。

那青年公子面目俊朗,二十出头,穿着竹青色的劲装,眼神有些冷,而男子则惨叫不止。青年不为所动,将男子摔在地上。男子叫得更痛苦了,但他却不肯求饶。青年公子冷冷地说道:“赶紧把那物件交出来,我或许能饶你一命!”

男子冷汗涔涔,嘴上却还是很强硬:“交给你我岂不是死得更快!”

青年公子剑眉连挑,修长洁白的手指在男子双膝上接连点过,男子即刻又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

“住手!”桑青霓喝住他。

青年公子循声望去,见是一姿容清秀的少女,穿着绾色衣裳,正冲着自己喊话。

青年公子心中莫名地动了一下,脸上却不露声色,缓缓说道:“姑娘有何吩咐?”

桑青霓正色说道:“阁下已将他双肩关节卸下,此刻又卸下他膝关节,不觉出手过于狠厉么?”

青年公子看了一眼地上哀嚎的男子,恨恨说道:“姑娘可知这贼厮盗了我家传宝物?”

任天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来他是个惯偷!”

桑青霓无可奈何地朝男子叹道:“你一再行窃,我也帮不了你。”

青年公子问道:“莫非这贼也偷了你们的东西?”

桑青霓苦笑着说道:“昨晚我和我弟弟就被他一撞,随身携带的银子和银票就全没了。”

青年公子寒着脸说道:“司徒空,看在这位姑娘面上,就放你一条生路,交出玉蟾蜍和姑娘的钱财,我便不再追究。”

那被称作司徒空的男子忍住痛楚扬起头说道:“我偷了这姑娘的银子是不假,可玉蟾蜍却未见得是你韩家之物!”

原来这青年公子姓韩。韩公子被司徒空彻底激怒,再次出手,眼看他的手掌就快切到对方小腹,任天歌却出其不意地探手将他截住。韩公子面露诧异与些许恼怒,手掌回撤,半途中招式一变,又从另一个角度切了过去。但任天歌反应奇快,紧紧缀住,手腕顺势向下一沉,撞向韩公子的手背。

韩公子暗暗叫道:“来得好!”他居然手掌一翻,五指一收,钳住了任天歌的手腕。不料对方手腕坚硬如铁,他匐一接触,便觉一股暗劲袭来,将他手掌震得酸麻。

韩公子只得收手,愠道:“少侠这算什么意思?”

任天歌抱拳说道:“偷窃固然可恨,却也罪不至死,尚请韩公子手下留情。”

按韩公子素日脾气,他早就发作了,可今日在桑青霓面前,他总有些拉不下脸:“司徒空,今天算你走运,但愿你永远也别落在我手里!”韩公子又转向桑青霓,神色渐缓:“在下韩骞尧,先行告辞。姑娘和令弟日后若路过南阳,务请来我韩家堡一叙。”

桑青霓微笑道:“多谢韩公子美意,他日若有机缘定当造访贵堡。”

“莫非姑娘连芳名都不肯赐教?”韩骞尧语气中透着失望。

桑青霓略一沉吟,说道:“小女子姓桑,这是我义弟。”

“原来他们并非亲姐弟。”韩骞尧心头闪过一丝妒意,匆匆离去。

任天歌见韩骞尧走远,才故意板起脸朝司徒空瓮声瓮气地吼道:“你还不快将偷走的银子和银票还我们!”

司徒空苦着脸说道:“多谢少侠和姑娘相救,可是你们的银子和银票都被我昨晚输光在赌坊里了,我拿什么还呀!”

“你?!”任天歌作势欲打,桑青霓拦住了他,俯下身子在司徒空双肩和双膝轻轻一拂,先将其脱臼的关节复位,旋即又点了他的穴位,方嫣然笑道:“小任,他伤势已好,现在你尽管打,打到他还我们银子为止。”

司徒空急得大叫道:“姑娘饶命啊,你怎么比韩骞尧还狠!”

桑青霓忍住笑:“你害我们没了盘缠赶路,我只能硬起心肠,不然我可要将师门祖传的耳坠拿去当了。”

司徒空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银子银票真的都输光了,你们若不信就搜我身!”

任天歌眼珠一瞪:“难道你就想这样赖账?!”

“那倒也不是,我会设法还的。”司徒空油嘴滑舌地笑道。

“你拿什么还?”任天歌伸出有力的大手上下比划着:“你可别再耍花招,小心我揍你!”

司徒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位桑姑娘不是还有一副耳坠嘛,先拿去当了,给我做赌资再去翻本,赚的钱我们二一添作五。”

任天歌气得踢了他一脚:“你休想再骗我们钱!就你那三脚猫的本事还指望赢回来?!”

桑青霓无可奈何地叹道:“算了小任,我们走吧。”

司徒空心下一乐,面上却还装可怜:“那好歹解了我的穴道啊!”

桑青霓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下手并不重,一个时辰后穴道自解,罚你在大太阳底下好好晒晒,以示小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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