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远远的看到大头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挥舞着手臂朝船的方向跑过来,沉重有力的步伐,踩的桥板”蹬铛,蹬铛”作响。
这家伙性子直,脾气风雨突变般的,来的快去的也快。
“搞啥?毛里毛糙的,掉到海里可不是好玩的。”做事谨慎的于兴旺不满的指责大头。
“看,我捞到了什么?”大头顾不得反驳于兴旺,把手里的盘子递到我面前。
“鬼手?好大的鬼手!”看着差不多有半盘子的鬼手,我兴奋的叫了起来,“妈的,这玩意怎么让你找到的,而且还都是大个的。”
鬼手,丰裕岛上居民的一种通俗叫法,是攀附在布满海苔的岩块上了一种生物,考虑到在滑溜的岩石上拾取它带有一定的风险,居民平时不会轻易过去捞取的,之所以称它为鬼手,那是因为它外形仿似一只微型五指合拢的人手,表皮粗糙难看,长得又丑陋。据传很久以前有位很有想象力的岛上居民手持鬼手,感概道:“这么难看的手型,只配长在鬼的手上。”鬼手的称呼也就由此流传下来。至于实际官语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外表难看的鬼手实际上却是一道最佳的菜肴,烧起来也方便,只要烧开一窝清水,把它倒进去,然后再添点盐,放点葱花什么的,待其烧熟之后,拿手剥开那层粗糙的外皮,里面便是鲜嫩无比的肉了。肉头鲜嫩爽口,一口下去还能咬出许多汁水,叫人百吃不厌。
只是通常我看到的鬼手最大的也就鹌鹑蛋这么大,现在大头弄来的鬼手却要比原有见过的大出一倍多,大头知道我最喜欢吃这玩意了,难怪他会如此兴奋,看着这么多的大个鬼手,我早已按捺不住,嘴里生津,口水直流。,再也顾不上地图了,兴奋的直搓手。
“有你的,大头,能搞到这么好的玩意,看来不亏此行了。”赞誉完大头,我迫不及待夺过大头手中的鬼手屁颠屁颠去清洗下锅了。
“弄瓶白烧出来,别糟蹋了美食。”大头开心的冲我喊道。
于兴旺见谈不成事了,也动身往里走,追上我,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我也进去把鱼竿拿出来,看看能不能弄条鱼来吃吃。”
别看满大海里都是鱼虾海味,实际上日常饮食很恶劣,在船上难得吃到可口的食物。等我把煮熟的鬼手端出来的时候,香味飘溢,大头早已摆好场地,刘旭正忙着,蹲在那里剥壳清理海蛎,叫了几次也没过来,我跟大头自顾吃着煮熟的鬼手,杯弓蛇影,兴致勃勃的聊着天,于兴旺怕我们吃的兴起一只不留,过来抓走一把鬼手,又继续去钓他的鱼了。
“珍珠,哇!好大的一颗珍珠呀。”正享受着人间美味的我,突然听到刘旭那边传来惊呼叫声,语气异样,立马放下鬼手,紧步跑了过去,果然,在刘旭手中打开的贝壳里出现了一颗很大的珍珠。大头性急,伸手把它抠了出来,放在水里晃洗干净,举手对着夕阳余光,琢磨了很长时间,嘴里一直“啧啧”不停。
“晶莹剔透,光泽明艳,块头又大,果然是颗上等的好东西。”大头称赞完后,把珍珠递还给刘旭,补上一句:“你这家伙,有财了,我敢保证这玩意要是拿到市面上去卖的话,绝对上千。”
八十年代初,公职人员月工资多点也不过二十来块,上千那是什么概念?大头的评估让刘旭惊讶的合不拢嘴。
于兴旺也顾不得钓鱼,凑过来,拿来珍珠仔细打量,亦是啧啧称奇,鉴赏完毕后把珍珠递还刘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很闪眼,今儿个你的运气不错。” 看大伙都在向自己道喜,刘旭把珍珠拿在手里端详一阵,闪烁着双眼,不敢置信晃当着脑袋:“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颗玩意能值这么多钱。”
一番感叹,却反手把珍珠放到我手中。
“什么意思?”我问他。
“这次出海属于整体行动,”刘旭一本正经说道,“遇到财物不可私自占有,这颗珍珠就由你保管吧。”
“这个提议不错,高风亮节,我大头举双手赞成。”大头猛劲拍掌。
于兴旺也点头表示赞成,可我却不这么想,站在我的角度,这次出海原是由我私人原因而组建,我负责主要经费那是理所当然,就算刘旭跟我的目的性质一样,但不能叫大头跟于兴旺二人即出力又出钱,本想着,就算不济关头花掉他们的钱,那权当暂时借贷,但要二人把遇到财物也平摊进来心中隐约觉得不甚合理,一时却又想不出更好的托词,总觉得兄弟几人在一起,要是对钱过于敏感会伤了彼此感情,不过想回来,类似今天这样好的际遇,以后也不一定会再出现,现在多谈这些似乎有点庸人自扰了。
想了少许时间,我接过刘旭塞过来的珍珠,姑且默许了这次提议。
外面暮色降临,天空像是被一张深黑色的布帘遮住。渔船停在海面,微微荡漾,如同大人手中的摇篮。
按现在停泊的位置,今晚大家可以集体睡个好觉,所以我与大头没有安排轮夜。
我躺在改装过的休息舱里,盖着薄棉被,闻着略带油漆味的空气,沉浸在自己深深的思虑中,久久无法入睡,躺在下铺的大头早已酣睡如雷,与外面的拍浪声此起彼伏,各领风骚。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仍没从今天船长的角色中走出来,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曾几何时,会想到自己亦会带着一只队伍出海,而且头一遭便是直接走进大海深处,也不知道带给兄弟们的是奇妙的遭遇,还是狼狈凶险的不归路。不管怎么说,在我内心深处,真的很感动,感谢这帮兄弟能够义无反顾的相信我。
这些年,自从父亲失去音讯后,我睡眠一直都不太理想,睡的很浅,正迷糊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了休息舱外地板上传来桶子滚动声,声音不大,“吱呀,吱呀”听的真切,我也没往心里去,船在海面摇摇摆摆,有什么东西被掀倒也不奇怪,过了一小回,我隐约听到桶声中还夹带着一些轻微的“哧哧”声响,刚开始很微弱,只是间歇性的传来一点,要竖耳耸听才能察觉出来,渐渐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像是物体吱叫声音,又不太像,还是成群老鼠在作祟?可细细聆听感觉又大不一样。再说我们每天都有检查,应该不会有鼠类掩藏在船上。
我屏住呼吸,闭眼聆听,那声音渐渐变大,由于房间内有大头高亢的呼噜声,总是听不确切,有点杂乱。这会听上去又像是某种动物贴着船板挪动,难道是海蛇?一想到蛇,我顿时睡意全无,要知道,听这声音可绝非是一两条海蛇这么简单,若只有一两条在爬行,就算我耳力再好也听不见,能够阵阵传来,肯定不少。以前听长辈们说起过,有毒的海蛇是非常恐怖的,它们的毒液会在几秒钟内给人造成致命的伤害,海里生物不少,但能爬上船的却也不多,海蛇就是其中一种。
我不敢马虎,坐起身子,在枕头边摸个手电筒,慢慢的爬下船,找到自己的裤子,从裤带上拔出一把匕首,捻手捻脚的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这会听的很清楚,外面绝对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我小心翼翼的拉开一条细细的门缝,先把手电筒朝下,照在门脚边,确定这带没有海蛇,才稍稍把脸挪近,却也不敢贴着门缝,怕有海蛇潜伏在门面上,或门框边给你来次突袭。
眼睛顺着手电筒的光线,我透过门缝往外看,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全是章鱼,光从门缝中看到就有一大片。但知道是什么东西后,心中恐惧敢稍减,章鱼虽然也不是什么善类,比之海蛇,反倒让人镇定不少。
“快起来,快起来。”我合上门,急脚走到床前,边拍打同伴身体,边大声喊叫。
三人很快就被我弄醒,大头睡眼惺忪的嘟囔几句,于兴旺问道:“怎么了?”
“外面来了一大片章鱼,”我喊道:“都起来,快点。”
“什么?章鱼?”大头骨碌一下翻起身子,“船上怎么会跑进章鱼,舱门没关好吗?”
“外面的门没有内扣,可能被推开了吧。”于兴旺解释道。
“先别管它们怎么进来,”我着急的说:“用最快的速度把衣服上,准备家伙,一起出去看看。”
“还穿什么衣服,”大头不屑说道:“我去摸把菜刀,出去把她们全都大卸八块,明天下锅炖菜。”
海边的人其实是不吃章鱼的,说这东西吃了过敏,弄不好自己的十根手指都会出现章鱼漩,严重的还会丢了性命。不过这个时候我没心思与大头打趣,一把将他拽回来,“别胡来,外面章鱼黑压压的,很多,没你想的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