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如期而至,清晨微风轻拂,将醒来滞留的些许困意一扫而光,仔细闻嗅,微风中似乎还轻携着一股淡淡的花香,畅然深吸一口,顿时感觉沁人心脾,心情愉悦。
这是个大喜的日子,南宁王府门口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下人们虽一早便开始忙碌,但却格外兴奋个个都带着灿烂笑颜。
“今日王爷大婚,到时候可是会有赏钱的。”府中几个丫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听闻赏钱特别多,足足有两月月银呢!”
“哪有这么多?也就一月月银。”第三个丫鬟道。
“一月也有许多呢!”第四个丫鬟将心底的欢喜,完完全全展现在脸上,笑的都快咧开了嘴。
“唉,你们几个在干什么?”管家忽然出现,丫鬟们慌忙散开,立马开始认真干活,“今天可是王爷大喜的日子,你们可都仔细些,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可担待不起。”
“是,王管家。”院中的丫鬟,仆从皆齐声颔首道。
吉时到,南宁王头戴乌青纱帽,身着一袭红色吉服,纵身一跃上马,那镶着金线的红色吉服在初露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一声唢呐吹响,南宁王身骑白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府门口出发,紧接着锣鼓声也接连响起,一时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一幅空前盛况就像是从画里跃然而出,声势浩大,万众欢腾。
从南宁王府到乔家几乎要走半座城,倒不是真的有这么远,而是娶亲这样的大喜事,当然是要宣告众人讨个福气,讨份喜庆。更别说皇亲国戚的婚礼,那更是大肆宣扬让全城百姓都知晓才好。
一路上唢呐声不停,街边的树上皆系满了无数的红绸带,周围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王爷的侍卫维持着两边的秩序。
南宁王身材高挑,骑在马上更是高出人群许多,哪怕百丈外也能看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那光彩照人挺拔高耸的南宁王。
戴着大红花的白马悠然的踏着马蹄,搭着它的主人,足足耗了一个时辰才到乔家。
凌夫人束起高高髻鬓,戴着金色发冠,两边处斜插着白玉珠钗,很是华丽,身披墨绿色锦绣华服,衣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以金线勾勒点缀,尽显庄重娴雅,雍容华贵。
凌夫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洛兮的房间,丫鬟正在替洛兮梳头绾发,凌夫人顺手接过梳篦,遣散下人:“我来吧,你们先下去。”
“是,夫人。”房间里十来个丫鬟颔首退下。
“母亲,我……我有些紧张。”见母亲来了,她才将心中的紧张与不安缓缓道出,“他会对我好吗?”
“你不是一向肆无忌惮,胆大包天吗?怎么一场大婚就让你害怕了?”凌夫人嘴角上扬莞尔一笑,温柔调侃,白皙的手抚摸着洛兮乌黑柔顺的青丝,用梳篦从上到下一点点往下梳,动作十分的轻柔缓慢,到像是故意如此缓慢,似乎这样就可以与女儿多待一刻。
“母亲,今日女儿大婚,你就莫要再取笑女儿了,第一次成婚,人当……当然都是有些许紧张的嘛。”
凌夫人看得出来,洛兮很紧张,但她还是如此倔强嘴硬,不肯承认。不过这样也好,随她性格好强,不会轻易认输。往后遇到磨难,即便再难也能坚持下去。
凌夫人:“他会对你好的。”
母亲为何如此肯定?
“嗯?”洛兮疑问道,“母亲了解他,知晓他是个怎样的人?”
“母亲当然得打听他的为人,不然我怎么放心将我的宝贝女儿嫁过去。”
闻言,她高兴极了,望着镜中打扮的十分精致貌美的母亲眉开眼笑,“母亲,你今日美极了,像是那天上的仙女下凡。”
“就你嘴甜。”凌夫人轻嗤笑出了声,手下绾起的发髻也弄好了。
打开首饰盒,凌夫人将里面光彩夺目的凤冠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戴到洛兮发髻上。
昏黄铜镜里的人,朱唇粉面,螓首峨眉,头戴凤冠,身披耀眼霞披,亭亭玉立,端倪如画。
“真好看!”凌夫人看着镜子里的洛兮美如冠玉,国色天姿,俨然成了一副大人模样。一时间心头有些难受,漆黑的眼眸渐渐湿润,喉头哽咽。
凌夫人忽觉恍惚,前日那个追逐蝴蝶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还在眼前,怎么?这一眨眼便要嫁人了。
她看着镜中浓妆艳抹的自己,心头难受的紧,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离开从小生活的家,离开最爱的母亲,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家。人们都说出嫁从夫,可她天生是个自由散漫的人,在家尚不顺从父亲的指令,更何况一个夫君。
他若真心带她,她便真心待他,他若待她不好,她就离开回来。
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何必如此担忧!
更何况,若真有事,还有母亲为她撑腰,任谁也不敢欺负她!
她这样想着,试图把心间那烦人的焦虑不安感消除掉,事实证明,通过她一次次的尝试,这个方法很有效。
吉时到,新郎的迎亲队伍到达有琴府门口,凌夫人替新娘盖好红盖头,一路拉着她的手从房中走到门口,而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妾室和丫鬟,个个浓妆艳抹,打扮的花枝招展,她们拿着手绢嬉笑谈论,嘴角的弧度都快要翘到天上去,笑比庭院的花还灿烂,似乎这快出嫁的姑娘是她们。
身后不断传来娇俏欢乐的笑声,不用看也知道,那是父亲那些妖艳的小妾们,如今她这个“蛮横任性”的大小姐即将嫁出去,她们别提有多高兴了。
来到门口,头戴红花的媒婆便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恨不得立马拉着她上花轿。
这一路凌夫人都紧紧握着她的手,脚下的步伐也慢的出奇,但终究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洛兮能感觉到母亲的不舍,她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但过了许久,她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握着的手握的更紧了,甚至她明显感觉到有些发疼了。
她刚想提醒母亲时,被紧握的手忽然松了劲,母亲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似乎在说:“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今日她出嫁,意味着此一去,她将离开母亲,以后将很少有机会再见面。
母亲将她养大,还没来得及尽尽孝,如今就要离去,实在很是羞愧,以后若有机会她断然不会再任性,一定好好孝敬母亲。
今天她是新娘,新娘可不能哭,哭嫁是要触霉头的,她强忍着泪水,拥抱了母亲。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回来。”凌夫人贴近她耳边,倏地轻声道。
不要再回来!
她不解,母亲为何这样说?
当时只觉得有些诧异,没放在心上。不久之后才明白,那个你以为可以一直守护你的人,在出嫁那一刻,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笑靥如花的媒婆立刻走上台阶,拉过她的手,走向花轿的方向。
她回头,盖头完全挡住了视线,她看不见母亲的脸,母亲现在是笑着的吧?女儿出嫁,母亲定然是开心的,是笑着的!
母亲笑起来最好看了!
母亲定然是用最美最灿烂的笑容看着她出嫁!看着她上花轿!看着花轿渐渐远去!
“起轿”
唢呐声再次响起,混着锣鼓声,炮仗声,似乎隐约还夹杂着笛声,霎时震耳欲聋,人声鼎沸,拉着嫁妆的马车从门口排到了街尾,随着“起轿”的呐喊声,同花轿一起井然有序的朝南宁王府行进。
凤冠霞披,玳瑁锦缎!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这是凌鹊给女儿的嫁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衣履被褥,胭脂水粉,提桶瓷瓶……日常所需一应俱全,那一担担,一杠杠扎着大红花的朱漆髹金木箱,由挑夫担着,从乔府一路延绵到南宁王府,浩浩荡荡,仿佛是一条披着红袍的金龙,场面宏大,比那年幸容公主出嫁的场面还要宏大。
时辰算的准确,迎亲队伍准时到了南宁王府。
唢呐吹着《百鸟朝凤》曲,合着锣鼓声,曲子热情欢快,如百鸟和鸣,喜庆非凡。
洛兮缓缓走出花轿,依稀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准备往前走时,忽然,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从盖头下方出现。
这是他的手!
修长纤细,骨骼分明,竟如同那玉笛一般节节匀称,好看的很。
她不由感叹,真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