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亮躲进了温柔乡中熟睡,把黑色涂抹在每一寸空间。初春的冷凄丝毫没有退缩,肆无忌惮地施展着身法,侵蚀了整个大地。
柳树林看着陷入沉思的叶子,不解地问,叶子阿姨,您义无反顾随外公外婆走向沙漠绿洲,与我的爸爸柳树,就没有互通消息吗?
叶子如梦初醒,又似乎早就等待着柳树的发问,她淡漠地说,没有。是我低估了困难。沙漠绿洲交通闭塞,好多人都水土不服,很多的时间连饭都吃不下。后来,医疗队来了,沈倩如阿姨,说我得了一种怪病,好像怀疑肚子里有个肿瘤或者是积液,必须手术。鉴于此种情况,没等到雕塑揭幕,我们便提前回了洪洲城。
柳树林试探着说,你恨我爸爸吗?
叶子没有回答,鼻翼下发出了一声轻微地叹息。
叶子阿姨恕我直言,我爸爸只享受了你的纯情,享受了你的天真无邪,却把无边的伤害和创痛留给了你。你们的爱是非常短暂的,从一开始就结束了。结束在你的幼年时期,结束在你还没有真正懂得爱的时候。从此你伴随着爱成长,把那段爱视为珍宝,连同自己的青春,毫无保留地嵌藏在爸爸为你编织的那张网里。换句话说,伴你成长的那份爱,是爸爸刻意编结一个茧,你进入了,他貌似把灵魂锁在了里边,实则跳出来了。而你却在那个茧壳里,倾其毕生的精力继续编织,直到密不透风,直到一颗心被缚的窒息而又冰冷。
叶子看着眼前这个充满智慧的孩子,每句话都戳在她的心上,不管有意无意,却刺的她生疼生疼的。她突然有种大声哭的冲动。尽管是两代人,说的是陈年的旧事,早已麻木的心,仿佛重新被撕裂开来,血淋淋地祼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是的,正如柳树林所说,她的成长只是年轮,心却伴随着那份虚无缥缈的爱,仍然停留在初恋中。那个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初恋,短暂却充满了回忆,简单愉悦却又怅惘忧伤。她把它视为珍宝,玩味于命运的魔盒之中,不让任何人触及,也从不向别人坦露。人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却冲不断刻骨铭心的记忆。古罗马帝国时期天主教思想家奥古斯丁有句名言:“时间究竟是什么?没有人问我,我倒是清楚,有人问我,我想说明,便茫然不解了。”她没有因时间冲淡这种不可能长期存在的情愫,而是用性情滋养它,烘焙着感情的温床,默默地续写着永无休止的痛苦。
多少年来,无论是谁的话,她都听不进去,无视所有的观点和苦口婆心。而今,面对这个大男孩的一针见血和说三道四,虽然心中充满了不爽,却也能默默地承受和信服。
柳树林见叶子虽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在认真地听,这证明他的话对她有所触动,更加怂恿了他。他毫不客气地说,叶子阿姨,我想说,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并不是我为爸爸开脱。负心者会欺骗你,他爱你在心底,矢之不渝。能相信这种虚伪吗?因为他不了解女人最喜欢这种虚设,会在期待中越陷越深,而男人则不同,是有闲情逸致的时候在爱,有时有终地回忆那么一下,不会全身心地沉浸于此不能自拔。你不应该用一个假想的爱来骗自己了,生活在幻梦中,只能是画地为牢。走出那段往事,风景这边独好。有句诗说的好:“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