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淡淡地一笑作为回答,她不愿意直接告诉柳树林什么,说了他也不会懂。这毕竟是上一辈人的事,个中的前缘近事,是他难以理解的。她记得在《全唐诗》有这样一首无名氏的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虽说这首诗拿到这里来,不是太确切,可是柳树却在她入世之即,就把她圈定为新娘了。人生都走到这一步了,她不愿意否定它。否定等于否定了自己的前半生,否定了全部情感的付出。再去考究这是不是真爱,已经为时已晚。爱是一把枷锁,梱绑了她的灵魂和手脚,让她伤了心。她不愿让晚辈拿它说三道四,定义在一个玄幻而无形的惯性上。
看着漫天的星光,叶子用轻柔温雅地声音吟道:
你爱我时。
我还没有长大
我懂得爱时。
你却离我而去。
你的名字是我永远的悲伤。
柳树林静静地坐在叶子身边,审视着她那种冷漠的近乎冰霜的面容,无法把自己与她联系起来。尽管“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妈妈遗书中所言,本不应该怀疑,可是面对铁的事实,却明确而又真实地告诉他,可能性几乎是为零的。不过,眼前这无可抗拒的亲近感,不容忽视,也不可轻易抹杀。是怜悯还是什么?他无法界定。只是一种感受,感受是无法用量来衡定的,只能靠悟性去理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是矫情,有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情丝,从岁月的深处突起,游走在时光隧道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带着疑惑和纷扰,试图将彼此链接在一起,融合成密不可分的情愫。
是受妈妈的引导产生的错觉吗?他肯定地说,非也。在他还没有读到信之前,无意中的邂逅,那份无可纷争的亲近感便已存在,仿佛只欠一个机缘,便可按动启动键,把所有的情感激发出来。他的感觉和感受,在启动感情闸门的同时,便从虚幻靓丽转化为感知。他想把妈妈的遗言告诉叶子,说自己是她的儿子,说柳树和凤絮儿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的是她的儿子。也就是我这个身材魁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她这个身材娇小,还没有成熟的大女孩所生。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是矢口否认?还是嗤之以鼻?他没有把握。
宋代王之道所著的《石州慢》中写道:“春寒料峭,夜来花柳,弄风摇雪”。俗话说,“冬天冻肉,春天冻骨”,春日的夜晚薄寒更是侵入股骨,湿漉漉的凉气一阵阵地袭来,他看着衣衫单薄的叶子,有些瑟瑟发抖,便脱下夹克衫披在了她的身上。
叶子的身躯微微一震,一股暖流登时传遍全身,异样的感觉,让她激动的直想流泪。
柳树林似乎体验到了这一切,他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这种气氛中,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可是话到嘴边,如鲠在喉,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叶子阿姨,往年你都是匆匆来匆匆去的,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叶子用不解地目光看着身边的大男孩,用平淡无奇答非所问地语气说,是水波留下了我。他要陪我一起给外公外婆上坟。市委统战部在清明节期间,要给外公立个碑,用以纪念洪洲城的和平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