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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什么是法?

五分钟过去了,警察还没有来。

十分钟过去了,警察仍旧没有来。

人群开始出现了骚动,就在这时,五辆大面包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工友们的面前。

车门拉开,下来了几十个流里流气的人。

“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明天不用干活啦?”一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手拎铁管,凶神恶煞地喝道。

“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中年男子大声喊道,刚才安静的工友们都围拢了过来,只是他们有些人的脸上,明显有些慌乱。

对方手里有枪,现在又来了这么多人,摆明了是要吃亏的。

“说法?什么说法?”那鸭舌帽带着人走到了工友们面前,恶狠狠地点了点头,道:“要说法是吧,老子今天就给你们一个说法,几个乡巴佬,还反了天了?!”

说完,手中铁管直接就砸到了那中年男子头上,一下子将他砸翻在了地上。

“天哥……”人群里愤怒地喊着,火药桶被点燃了,工友们抄起家伙就和那些人打了起来,场面一阵混乱,不时传来惨叫声。

叶初一下子愣住了,这是群殴啊,他一个学生,几时看到过这种场面,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倒是一旁的左卿反应快,一把将他向后拉起,两人退到了车上。

“小叶,躲在这里拍一些照片,我再联系一下公安局的同志!”左卿吩咐完,再次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赶来的社会青年人数明显比工友们多,平时也没少干这种活,而且他们打人根本没有顾虑,很快就将那些工友们打倒在地上。

“都给我拖进去,关起来,他妈的,无法无天了都,赶在这里闹事?!”鸭舌帽一脚踢到地上躺着的一名工友肚子上,那人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突然,眼睛一花,鸭舌帽感觉被什么光闪了一下。

他眯着眼睛,顺着刚才闪光的方向望去,恰好叶初又按动了一下快门,鸭舌帽又被晃了一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顿时大怒。

“干什么,谁给你权力拍照的,把相机给老子交出来!”他直接一个跨步冲了过去,劈手就要夺叶初的相机。

叶初本能地朝车里一缩,那鸭舌帽抓了个空,就要拉开车门上去抢。

叶初一下子将车门反锁,怒喝一声道:“你想怎么样,我们是蓝海早报的记者,你们不许胡来,殴打记者是犯法的!”

“犯法?”那鸭舌帽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转头看着赶过来的手下,指着车里的叶初,不屑地道:“他说我们犯法?”

哈哈哈,身后那些人一阵哄笑,人人脸上都是讥讽的神情。

“交出相机,我让你们安全离开这里,不然的话,老子就让你好好地见识一下,什么是法!”鸭舌帽边说边伸出右手,去拉车门。

只是车门已经被叶初反锁了,而且趁着这个空档,叶初已经开始将车窗极快地向上摇了起来。

那鸭舌帽看到渐渐升起的车窗,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阻止,但已经迟了,他伸进来的胳膊直接被车窗卡在了那里,而且里面的摇把被叶初死死地压住,让鸭舌帽挣脱不出来。

“啊……”鸭舌帽痛的大声喊了起来,怒视着叶初道:“操你妈的,给老子摇下来……”

“活该,我偏就不摇下来,”叶初也被他骂得火起来了,隔着窗户怒视着鸭舌帽。

“小杂种,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记者怎么样,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们这些吃人饭不做人事的玩意儿,给我砸,把这破车都给我砸了……!”鸭舌帽大怒,大声吩咐身后的小弟。

“乓”的一声,铁棒狠狠地砸在了窗玻璃上,一下子裂了好大一块。

“老吴,快走!”左卿催促起驾驶员老吴,让他快开车离开这里。

“走不了了!”老吴叹了口气,,将车门锁死,拔出钥匙,丢到了车座下面。

叶初透过驾驶车窗一看,只见车子周围都站了还几个人,前路后路都堵死了。

“小比崽子,你要再不摇下窗子,等下老子有你好看!”那鸭舌帽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他感觉胳膊都快被卡断了。

叶初紧咬着嘴唇,就是不摇下窗户,他很清楚,车窗摇下后,相机会被抢去,自己也肯定会被痛打一顿,也许这都还是轻的,这帮家伙无法无天,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是,不摇下来,这车窗玻璃迟早也会被砸破,那时候,下场也是一样。

“乓”……

又是一下砸在了玻璃上,眼看这玻璃挨不了几下了,看着左卿那略显慌乱的眼神,叶初一咬牙,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那鸭舌帽伸进来的半截手臂上,厉声喝道:“让他们住手,不让我就剁了你这只手……”

鸭舌帽被叶初一拳打得几乎胳膊都快折了,连忙喊道:“别砸,别砸……”

“让你的人都退开……”叶初略显慌乱地喊道。

鸭舌帽这次却并没有照做,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叶初,胳膊继续暗暗使劲,将手臂往外面一点点移动。

“听到没有,让他们都退开……”叶初又是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

“啊…………”鸭舌帽又怒又痛,“都退开,都退开……”

那些小混混都开始了后退,但移动的速度极慢,鸭舌帽的手也渐渐地朝外移动着,叶初紧张地看着窗外,并没有发觉。

就在最前面的人退得差不多,司机老吴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鸭舌帽猛地一抽,整条手臂终于拔了出来,随后他大声喊道:“围起来,给老子围起来……”

那前面刚刚退开的人迅速地就冲了上去,车子再次被围住了。

“砸,给我把这车砸成一堆废铁……”鸭舌帽狰狞地怒吼着,伸手接过一个小弟手中的铁棍,“砰砰……”地砸了起来。

“乓啷”一声响,车窗终于被砸破了,钢化玻璃撒到座位上,吓得左卿一阵的尖叫。

“嘿,这小妞长得挺不错的,一会儿哥几个好好心疼心疼你,让你体会一下人间极乐,哈哈哈……”鸭舌帽看着左卿,目光在她身上移动,发出淫荡的笑声。

就在车门马上就要被拉开的时候,警笛呼啸着停在了工地门口,一声怒喝传来。

“住手!”

随即车上很快就下来了一个警察,极快地奔了过来,一巴掌打在那鸭舌帽脸上,将他帽子都打掉在地上。

“田斌,你胆子不小啊,记者也敢打,牢里的饭还没吃饱吗?”那警察愤怒地吼道。

“李队,你们可来了!”看到警察来了,左卿方才放下心来。

“李队,误会,记者同志车门卡死了,出不来,我这几个兄弟这不是忙着帮他们打开吗,您看,您又误会我一番好意了!”那鸭舌帽眼中一丝怨毒闪过,但很快就换成了一副笑脸,弓着身子掏出一包没有拆的昂贵香烟,递了过去。

“少来这套啊,当着记者的面公然行贿,你是要害我啊?!”那李队长一把将鸭舌帽递过来的烟推开。

“李队,您看您说的,您深更半夜地跑来这里,我这不是看您辛苦,作为朋友送的一点小礼物吗,来,抽一根,三字头的!”鸭舌帽嬉皮笑脸地从另一包拆过的烟盒里抽出一支,恭敬地递给李队长,又双手替那警察点上了火。

“呼”李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面色好转一点,朝左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不要下车,然后带着那鸭舌帽走到一边,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叶初从车窗那里分明看到,那警察还是将那包香烟放到了自己的口袋中。

“哼,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他眉头皱了皱,冷冷地骂道。

“小叶,社会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忍一忍,你以后还要经常遇到的,”左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末了想到什么似的,接着问道:“都拍下来了吗?”

“嗯,都在这里,放心吧!”叶初点了点头,将相机塞到座椅下面,这是刚才老吴给他的启发。

“行,那老吴,咱们回去吧,今夜把稿子赶出来,免得夜长梦多!”左卿吩咐道。

“那,这些工友们怎么办?”叶初担心地问道。

“警察来了,这些人多少还是要顾及一下影响的,不会对他们怎样的,咱们回去发了这条新闻,市里领导会来处理这件事情的!”左卿说完,朝驾驶位上的老吴吩咐道:“走吧,老吴!”

车子刚发动,便引起了那些社会青年的注意,鸭舌帽正和那李队长谈着什么,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也赶紧跑过来,再次将车子堵住。

“李队,您看看,他们眼中还有法律吗?”左卿大怒,此刻有警察在这里,她也有底气一些了,怒视这鸭舌帽。

“左记者,这事情我们公安会调查的,为了社会的稳定,这稿子你是不是先不要发,等我们局里定性后,我再通知你,怎么样?”李队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打着官腔。

“身为记者,我们有责任将第一手的材料公诸报端,市民有知情权,我可以保证,我们肯定客观地陈述事实,绝不偏袒任何一方!”左卿丝毫不让。

那警察显然没有料到左卿会这么驳他面子,面色一沉,想了想,又换成了一副笑容,颇为玩味地看着左卿,笑道:“既然左记者这么坚持,那我也就不多提醒了!一路走好!”

说完,大手一挥,示意放行。

“李队,这……”鸭舌帽还要说什么,却被李队长严厉的目光制止住。

“行,您是领导,是我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那鸭舌帽看到李队长的态度,一跺脚,也不再拦阻。

车子缓缓地发动起来,随即猛地向前窜去,似乎半秒钟都不愿在这里停留。

“这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了!”左卿将身子靠在后座上,叹了口气。

“第一手材料咱们已经掌握了,难道老师您要放弃啦?”叶初疑惑地问道。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说,这篇稿子不一定发得出去,求情电话此刻恐怕已经打到了总编那里,等待我们的也许是稿子无法通过审查!”左卿闭上了眼睛,颇为无奈地说道。

“可是,您之前揭露黑暗的那些报道,不也都通过了吗?难道咱们报社会放过这么好的一条新闻?”叶初还是不明白,他还只是一个学生,脑子里都是书本上那些新闻是记者生命的理论,他又哪里知道,现实远远比书本上的知识要复杂得多。

“之前那些报道,都是无关痛痒的,这次,咱们恐怕是碰了不该触碰的底限了!”左卿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海风,从破碎的车窗中吹了进来。

冰凉,带着一丝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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