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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陛下的白痴问题

猛如虎见陛下傲立风中,全身铺满雪花,做到了真正的玉树临风。可这周围又没有小娘子,陛下动作再帅也没人看啊。见陛下离变成雪粽子不远了,猛如虎心下不忍,便拿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过去。

朱由校拒绝了猛如虎的好意,只是用拳头轻轻地砸着一颗老槐树。他皱着眉头看了看猛如虎,又看了看正在屋内照顾哥哥的刘招弟,说道:“猛如虎,你是在军伍里呆过的,朕有些问题想问你,是关于战阵的事。”

猛如虎一听,裂开大嘴乐了。要说这看书认字是要了他的老命,可拿起刀枪要别人的老命,这就是他的特长了。俗话说,干一行钻一行爱一行,猛如虎对于拿起刀枪与人对砍,有着天然的爱好。他把胸口拍得山响道:“陛下,您就说吧。这军伍里没有俺不知道的事。”

朱由校瞪了他一眼道:“额?那高碳钢与低碳钢制作的刀枪有何区别?什么形状的刺刀放血最快?达姆弹又是如何制作?化学炸药用什么引爆?狙击手如何进行伪装?”

猛如虎一听,脸上就抽成了包子,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陛下就喜欢欺负俺不是读书人…猛如虎讪讪一笑道:“陛下,您还是问一些俺听得懂的问题吧。俺只管按照您的命令拿刀子砍人,其余的事,科学院的那些先生明白就行了。”

朱由校一听火冒三丈,狠狠踹了猛如虎一脚:“什么叫按照朕的命令拿刀子砍人?朕是混社会的?那叫按照朕的旨意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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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如虎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反正陛下一脚踹身上和挠痒痒似的,他嘴里嘟囔道:“还不是一个意思。”

朱由校两眼一瞪:“你说什么?”

猛如虎立刻站直了说道:“俺说,陛下想问什么就问。”

朱由校觉得再和猛如虎说下去,自己万寿无疆的梦想会变成泡影,只好压住心里的火气说道:“朕问你,你们与敌人交战之时,一旦伤亡了多少人,就会撤退?”

猛如虎想了想道:“如果是一个千人队,伤亡过百就会撤退;如果是万人队,伤亡过两千人就会撤退。”

朱由校吃惊地问道:“如果是将官要求死战呢?”

猛如虎扣扣脑袋道:“陛下,只有被包围的时候,将官才会下达死战的命令。平常打仗,将官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下这种命令的是白痴。因为如果先锋都打不赢的话,后面的人再上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

“难道你们伤亡了一成就要撤退?你们就是这么打仗的?”朱由校不可思议地问道。

猛如虎也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陛下,脸上再次抽成了包子:“陛下,打仗不是小孩儿玩游戏,这是拿刀子对砍,一个不注意会被人乱刀砍死的。谁傻了吧唧的会和敌人硬拼啊。

打仗讲究的是一个气势,气势上来了,一千人能撵着一万人追着打,要是没了气势,十万人能被一万人当西瓜砍了。这有啥奇怪的。陛下,这是常识啊。”…

猛如虎很快就为这句话付出了代价。陛下将猛如虎按在地上痛殴了一顿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猛如虎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陛下按摩的力道还是小了点,心理很是纳闷儿:陛下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额,陛下是读书人,读书人嘛难免有点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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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回到库房内,看着眼前的四十五名学子,眉头越皱越深:如果猛如虎说的是真的,那萨尔浒一战中,明军惨败就能得到最合理的解释。老奴集中优势兵力,将明军先锋打垮后,便趁势而下,本就是乌合之众的明军,军阵很快就就崩塌了,接着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后世吹嘘的什么万人敌之类的就是笑话。将领一旦战死,搁现在就是全军崩溃的命运。而且冷兵器时代,一只精锐部队成军不易。一旦被剿灭,可能十年之功都不能恢复。这也是以后明朝军队打不赢后金的原因之一,萨尔浒一战,损失了太多精锐老兵和基层军官。

但为何明朝的士兵,战损超过一成就会崩溃呢?朱由校百思不得其解。后世的西方军事学家曾经总结,如果一支军队减员超过三成就会丧失进攻能力,减员过半基本丧失战斗力。

但这对于建国之初的PLA根本不适用。从历史上看,战损只要低于80%,PLA似乎都能保持很高的斗志。而且有大量的战例表明,只要战损没有达到100%,就一直都会战斗下去…

明朝的士兵不可谓不勇敢,也不是没有追求,为何仅仅只能承受一成的战损?这说不通啊。后世PLA那变态的战斗意志又是怎么炼出来的?同样是人,为何差距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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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苏醒的刘招孙,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对于他而言,只有亲手砍下老奴的人头,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刘招孙从床上蹦了起来,就往外冲。他要找陛下,他需要兵,去辽东大开杀戒!!上前阻拦的刘招弟,被他一扬手就甩到了屋外,他眼里现在只有陛下…

朱由校靠在墙边,正在琢磨明军的战斗意志为何如此之差。却听见一片起哄之声,他闻声一看,就见猛如虎和刘招孙已经打了起来。这两人可是一个都不能损失啊,旁边一群二百五居然还在加油叫好!!

朱由校看过非洲草原上,两只公象搏斗的可怕视频。如今这两人就像两头发狂的公象,红着眼睛都想致对方于死地…如果这么打下去,两人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猛如虎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心里暗暗有些兴奋,好久没遇见这么强悍的对手了;刘招孙轻轻晃了晃被砸的生疼的胳膊,心里暗暗称奇,大明何时出了这样一个英雄少年?和我不相上下啊…

两个人卯足了劲,正要冲过去再搏斗一番,却听见四周一片惊呼,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不是陛下又是谁?两人急忙原地一滚,卸掉了力量。没等两人爬起来,就听见陛下说:“不错,真能耐啊。都给朕站起来,进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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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吧,怎么回事?”朱由校轻吹了口茶末道。

猛如虎瞪了一眼刘招孙拱手道:“陛下,刘招孙硬要来找您,我拦住他说,您在想为何军队战损一成就要撤退的事情。结果刘招孙知道了以后,不仅口出狂言,还说陛下问的是白痴问题。问这种事情的人,都是没长脑子。”

猛如虎话音刚落,朱由校一个没忍住,茶水就从鼻子里喷了出来。猛如虎急忙从陛下的外套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对着刘招孙嚷嚷道:“你看你干的好事,你把陛下气得鼻子里都喷水了。”

朱由校发现要是和这两个问题儿童呆久了,别说万寿无疆,连长命百岁这个最基本的要求都会成为奢望。刘招孙这张臭嘴和刘綎一样,没个遮拦;猛如虎…算了,这小子属驴的,得用鞭子抽才行…

“猛如虎,不得无礼,朕没事。刘招孙,你为何说朕是白痴和没长脑子?”朱由校擦擦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刘招孙发现闯了大祸,这会儿也有模有样的拱手道:“陛下,您不熟悉军伍上的事,还是我来给您讲解一下。

咱大明军队分成三类,第一类是数量最多的军户,其战斗力不堪入目;第二类是募兵,战斗力稍好,第三类是数量最少的将领私兵,战斗力最强。

军户种地可以,但没法打仗,真遇见战事,别说伤亡一成,就是敌人刚一出现,说不定马上就跑了;募兵由很多有经验的老兵组成,有一定战斗力,能承受约三成的战损;而私兵悍不畏死,就算主将阵亡,他们也会以命相搏,死战不休。”

朱由校点点头道:“这些朕都知道,朕想明白其中的缘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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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招孙道:“陛下,军户不知道为何打仗,其斗志最低;募兵为钱卖命,斗志尚可;私兵只为将主效力,斗志最高。因为将主的私兵,多从军户中招募,因而军户也并非全无斗志。

因此作战之时,往往把军户顶在最前面,消耗敌人的弓弩箭矢和抵挡骑兵的冲击。募兵作为预备队,而私兵为中队。

一旦军户冲垮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此时因为血勇之气,军户往往会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敌人的募兵虽然善战,却抵不住军户人多。因而容易被军户冲乱队形,此时我军募兵再上,定能形成追歼之势。私兵这时进行最后冲击,将会一举冲垮敌人的整个战阵。

如果军户作战不利,则有募兵结阵抵御,私兵保护将主先行撤退。待撤到安全地带后,将主会重新组织部队。因为每个将主的军户有定额,因此一般情况下,将主是允许军户撤退的,因为没了兵的将主和没了牙的老虎一样,毫无用处。”

朱由校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道:“听你这么说,朕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当朝廷需要用兵,而向各边关发出召集令的时候。很多地方将军,并不会派出自己最好的部队,而多以军户充数了事。”

刘招孙道:“陛下圣明,正是如此。派往圣旨指定作战区域的部队,除了大量军户外,还有不少路上抓捕的流民。

里面少量的将主募兵与私兵,他们只是起到督阵的作用,防止队伍哗变。他们很多时候,甚至不会直接参与战斗。毕竟他们是将主出钱养活的,如果打光了,将主也就没了底气。”

朱由校轻轻敲着桌子道:“这种作战方法有问题啊。一旦遇上敌人打头阵的是精锐部队,很容易就会被敌人冲垮军阵。你们就没想过改变一下?”

刘招孙道:“陛下,这历来作战的方式都是如此,小的认为不需要改变。毕竟募兵与私兵都是有数的。他们死一个,将主又要花大力气重新招募,划不来。”

朱由校无奈地笑了笑:“划不来?原来你们认为这是划不来。看来,不变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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