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以为弟弟会像那些后世的12岁孩子一样,听到自己朝不保夕的消息后,会一蹶不振甚至哭鼻子。但朱由检的脸上只是出现了一丝惊慌后,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接着说了一句:“哥,别担心。有什么事,咱们两兄弟一起扛着,大明的天,垮不了。”
朱由校闻言,笑着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心里感叹:这后世史书上的陛下就是不一样,有些事,确实是天生的。
两兄弟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就是呵斥声和刀剑的摩擦声。不多会儿,傅山在车帘外说到:“陛下,侍卫抓住了一个人,来人自称是徐光启。”朱由校一听,急忙撩开窗帘看清楚后,就让侍卫把徐光启带到车里来。
待徐光启进来后,朱由校埋怨道:“哎哟,我的皇家科学院院长啊,你怎么半夜拦我的车驾?你不知道这要掉脑袋啊,你死了我去哪儿再找一个院长?”
徐光启不介意地笑道:“老夫也是急了,看见陛下的车驾就冲了过来。这是信王殿下吧,嗯,一看就是好学聪慧之辈。”一听这话,朱由检瞪着眼睛看着哥哥和徐光启,因为两人眼光中的笑意,让他感觉到了一个阴谋。那个科学院又是虾米东西,好像有点高端…..
“徐院长谬赞了,这正是朕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还记得朕那天说得话吧,他和傅山,就是刚才骑马的小屁孩,以后都是你的学生了。您看啊,这两人长的都还结实,要是不听话了,您随便打使劲揍,我没意见。”朱由校说完用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得“嘎嘎”的。
朱由检不好发作,只好陪着笑脸。心里已经嘀咕开了:哥,你这话说的…反正挨打的不是你。不过我就不信,谁敢打我!…当然,不久以后,信王就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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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撩开窗帘看了看后问道:“徐院长,你半夜找我有什么事?为何不等到明日进宫来商议?”
“哎,我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您要我们找的宋应星,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监狱。我们今日奔走了一天想要搭救于他,却苦无门路。这不,我晚上又去了一趟大理寺,给他送了些衣物,在路上就碰见陛下的车队了。”徐光启说完,眼神中带着一丝怪异看着陛下。
“大理寺可是关押重犯的地方。宋应星一个穷书生能做什么事?对了,你们怎么不找朕?而要自己去营救?”朱由校话语里充满了疑惑。
“据说是牵扯到了通匪谋反一事,地方官员不敢擅自处理,就把他押解到了京城。我们不愿意找陛下,也是因为….”徐光启的话语有些停滞,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哎哟,我的徐院长,你说啊,因为什么?”朱由校急道。
徐光启小声道:“昨日得到消息后,我们原本打算趁着陛下您今日下朝以后,再给您说,看看能不能把宋应星的事搞清楚,另外也让他少受些皮肉之苦。可到了下午,我们听到了左都督田尔耕要状告吏部尚书赵南星一事,因此我们也就没有在打扰陛下了。”
徐光启的话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朱由校脸面生疼:堂堂大明帝国的陛下,竟然会落到这个地步。某些人不仅将朝堂之事公然对外当笑话讲,还在警告外人不要与他们为敌。在他们眼里,陛下不过像头猪一样的活着,他们可以任意拿捏、玩弄。
朱由校的肩膀不停颤抖着,双手紧紧攥成了一团。过了一会儿,他按捺住心里的愤怒道:“徐院长,这事朕还要调查清楚。你和孙元化还有王徵三人,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就在朕的木工房,也就是科学院里待着,你们好好做研究,直到这件事调查出结果。”
徐光启告辞下车后,朱由校慢慢说道:“由检,这件事。我们要好好调查。在结果出来以前,你一定要不停提醒我,免得我发怒。你自己和傅山也要记住,凡事要忍,别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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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正式编制里,九品上的掌客只有十五人,所以不费功夫便找到了那个要伪造黄金的人。这个小吏倒也痛快,知道陛下来了以后,留了一封遗书,很干脆的上吊自杀了。看着眼前吐着舌头,还在风里晃荡的尸体,朱由校捂了捂鼻子:这下可好,成了一转无头案了。
为了谨慎起见,信王叫来了仵作验尸,确认了小吏不是死于中毒和内外伤。傅山扣着脑袋说到:“陛下,这件案子就这么结了?对了,那个提供消息的狱丞死在了另一间房里。”
“现在只能结案了,难不成这死人还会说话。走吧,去见见宋应星。把这事弄清楚。这事没那么简单。”朱由校说完,便示意狱吏带路。
走到一半,朱由校转过头对信王说到:“你就不用进去了,你在这儿给我把那些大理寺的官员拦着,让他们背大明律,背不出来的,就抄写到会背为止,这叫做熟悉专业技能。”
对于这种根本就是折磨官员的事,朱由检满心欢喜的接受了,他觉得大明律中《工律》里的《河防》一卷,知道的人肯定最少,官员肯定有必要重新学习一下,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哥哥常常教育我们要谦虚学习…..
前头带路的小吏,这会儿走路都在发飘,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些在牢里哀嚎的嘴巴统统堵上;这牢里什么怪味儿?以前怎么没闻见呢?;艹,这监狱的卫生是谁做的?明天就把他揍一顿,锦衣卫和工部因为卫生的事,可被编了不少段子…..
朱由校虽然穿着便服,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见过陛下的。于是监狱里从一开始只有一两声轻微的“陛下,臣冤枉”,渐渐变成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屈声。不少人开始疯狂地拍打牢门。很快,一大批手持棍棒的侍卫便冲了进来,照着牢门上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只进过一次天牢的朱由校,面对这个潮湿阴冷、污血横流、哀嚎遍地的地方,他发觉自己的感官系统遭受了极大刺激。因为这段时间的“陛下”生活,让他有了一点定力,监狱里昏暗的灯光,也遮住了他煞白的脸色,好歹保持住了“皇家”尊严…..
“这里的牢房怎么和天牢不一样?”朱由校竭力压抑着不断上涌的胃酸问道。
“陛下,所谓天牢是建在地面上的牢房,那是刑部关押士大夫和未定罪之人的地方。自然环境要好的多。哎,陛下慢点,这有个台阶,小的扶着您走….
这大理寺牢房都在地下,又称地牢。关押的都是定罪的重犯,还有地方上送来的要犯。所以嘛,这里的环境就差了很多了”。狱吏说完,悄悄把一截断手踢到了一边,弯腰弓背地说道:“陛下,您要找的人就在前面。要不要小的把他提到您面前来?”
“你这里卫生就不能好好弄一下?你以为朕刚才没看见?把人带出来,送到班房。还有,朕问话的时候,你们都去打扫卫生,朕出来要是发现没有打扫干净,朕会让你们把地上的东西当下酒菜。”朱由校说完,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班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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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来到班房后,发现傅山已经把这里收拾干净了,而且还在抹得锃亮的桌子上准备好了笔墨。朱由校冲他赞许地笑了笑,说道:“你小子做的不错。对了,你待会监督那些狱吏做卫生。顺便去看看那四个被关进来的御史。朕犯了一个错误,士大夫应该关天牢的。”
傅山闻言便微微一笑,见一个青衣中年人被带过来后,傅山对陛下施了一礼,就带着狱吏做清洁去了。而这次清洁卫生过后,那些狱吏几个月都没吃肉….
朱由校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公馆和渣滓洞,啧啧….但看清楚来人时,他有点诧异的发现,这个面容坚毅的中年人,似乎并没有遭受折磨,而且红光满面的….
宋应星正值壮年,生得方脸剑眉,一双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此时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里也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个俊朗的后生。
朱由校认为应该宋应星先来问他是谁,毕竟最近习惯了当陛下的感觉,那滋味还不错;而宋应星是个极为方正的人,他认为自己根本没有犯罪,用不着替自己伸冤,于是也不说话。于是两人就这么着沉默了下去…..
直到朱由校掏出了一小块黄金之时,宋应星终于从鼻子里重重喷了一团气出来,不屑地说道:“原来你也是那些无耻之徒,哼。”
“这位兄台,我怎么就无耻了?”
“这还用说,你定与那狱吏是一伙的。你们定是发现,炼出的黄铜颜色不对,你这幕后之人才亲自来找我。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穿得锦衣玉服,背后干尽坏事。告诉你,我不会说出正确的比例,免得你们去祸害人。”宋应星说完,剑眉一竖,把脸转到一边去了。
朱由校往自己身上瞧了瞧,没感觉自己穿的有多花哨啊。额,这是嫉妒,懂了,美男的烦心事之一。他笑笑道:“我长成什么样,我又不能决定,是吧,你怎么能通过一个人的外表判断一个人呢?你该不会在做试验的时候,也要选歪瓜裂枣的材料,心里才舒坦吧。”
一听这话,宋应星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自己确实不该以貌取人。做实验嘛,自然应该选择品相良好的材料嘛,这样做出来的结果….试验?这个小白脸懂试验?宋应星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呵呵,不用看我。试验这东西,我也懂一点,不过懂得不多。对了,江西出产上好胆矾(硫酸铜),我相信你肯定知道,胆矾可以用来制作精铜和一些医疗用途,那你知道胆矾还能用来做什么不?”朱由校笑呵呵地说到。
“还能用来做什么?”宋应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可这个年轻人如何知道我是江西人?算了,这个不管了,还是研究胆矾可以用来做什么比较重要。
见宋应星扣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一筹莫展,朱由校笑道:“告诉你吧,胆矾液加入熟石灰后得到的溶液,可以制作一种杀虫剂,对于蔬菜、果树、棉、麻等作物的一些虫害有很好的效果,而且用来果实保鲜和木材防腐,效果也是不错的。”
“你说话当真?不能骗我,我出狱后立刻就去研究。”宋应星兴奋地双眼放光说道。
“我为何要骗你?我说的话,很多时候都是金科玉律,胡乱说话怎么行。”
“啊,你是….”宋应星觉得不妙,他刚才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朕乃大明皇帝—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