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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分离

每逢正月十五,春菲和姥爷去村旁的营里找一种草,叫灯芯草,带回家。而姥姥在家做豆面灯,用玉米面和豆面混合揉成各种生肖,捏一个碗口,插上灯芯草,在元宵节的夜里点上,寓意风调雨顺,五谷满仓。灯放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晚上亮很久,第二天一早蒸熟或烩白菜吃,也是不错的美味。春菲喜欢玩小烟花,俗称滴啦溅,细细碎碎的烟花滴落下去,梦幻一般。

夏天春菲喜欢和姥姥去北河边洗衣服,夏季水流大,河水哗哗地从石缝穿过,流向下游。春菲拿来姥姥拐衣服的篓子,挡在坡下处,不一会就会拦住几条野生鲫鱼。春菲光着大脚丫在泥沙里跑老跑去,石头是温热的,水是凉凉的,在夏天的微风拂面里,整个童年就像平静处波光粼粼的水面,熠熠生辉起来。鲫鱼捕来用塑料瓶装着带回家放到大盆里养着,也能玩上好几天。几年后,那条河干涸了,春菲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无论如何,那样的记忆无法再回来了。

夜里和姥爷一起去场院旁边的树枝上草丛中捉萤火虫。萤火虫星星点点,在夏夜的天空中蔚为壮观。捉回家后,还是放到大盆里浸着,后来油炸着吃。春菲觉得远没有炸知了好吃。于是姥爷帮忙用塑料袋做了捕知了的兜,挨棵树找知了。遇到树根旁边刚钻出土的幼虫,春菲带回家放到蚊帐上养着,慢慢地观察知了全身由透明变黑色,长大后自己飞走。姥姥还养蚕,春菲很喜欢看蚕宝宝结茧,她可以感受到蚕宝宝在编织自己有趣的梦。

秋天时农活比较多,春菲跟着大人们来到田地里,刨除地瓜来直接擦成片,在地里晾开晒地瓜干。因为离家远,中午来不及回家,就吃快玉米饼子就着萝卜大葱,也是无比美味。因为饥肠辘辘。晚上姥爷在场院上用玉米秆跺起小屋,下面用花生蔓垫着铺上褥子,临时看场。大人忙着摘花生剥玉米,春菲有时在这里和小伙伴捉迷藏,躺在庄稼堆上数夜空中的星星。白天,就从地里摘下蒲公英,吹一下,四散的种子分走,煞是有趣。不过偶尔春菲也神伤起来,感觉自己有点像那些小种子,离开妈妈的怀抱好远。天上的白云也多起来,仔细端详,像一只小白兔呆在妈妈的怀里,春菲就落下泪来。不过很快便被忙忙碌碌的姥姥姥爷叫到身边,看斗蛐蛐,一会儿便又放声大笑起来。

冬天下过雪之后,太阳出来了,雪化了,滴滴答答在屋檐下结起了晶莹剔透的冰柱。春菲让姥爷帮忙砸下来,拿着当剑玩。去幼儿园时姥姥给春菲包一包玉米,老师会放到炉子上,烤成爆米花,分给几个小朋友吃。幼儿园老师说春菲刚进园的时候续许多事情不懂,不够很聪明,很快便追上其他小伙伴了。有点害怕的事情是,村子里通往学校的路有两条,其中一条有一条大狗经常趴在路口打盹,春菲以为它睡着了,走到跟前时大狗冷不丁跳起来对着春菲汪个不停,春菲便绕到另一条路上。这边有一群大白鹅,春菲又觉得要走过了,大白鹅挺起头伸长脖子,翘起翅膀,追着春菲的手背啄。好疼啊!春菲回家让姥姥带着去上学。姥爷去找了找那家的狗主人,让一早栓起来到了点再放开,春菲才敢沿着那条路去上学了。

不过春菲有时也是敢说敢做。她和姥姥喜欢养猫。一到冬天,猫咪在脚底的地方暖被窝,睡觉的时候脚下柔柔暖暖的,很是贴心。春菲画画的时候,在旁边咕噜咕噜念经,春菲很快就镇静下来了。二姥爷开了一个挂面厂,给大家压挂面,不够里面招来了很多老鼠。他把猫咪借走了。结果第二天傍晚找不到了过来说这个事。春菲一听破口大骂,去挂面厂的路上骂了一路,二姥爷不敢说什么,姥爷竟然也没说什么。没有找到春菲垂头丧气地回家了,结果惊喜地发现,猫咪蹲在倒屋的长木头上,自己找回来家了。春菲记得猫咪是被套进化肥袋子拎走的,原来它同狗狗一样记路的。春菲破涕为笑,如获至宝。

有天放学的路上,春菲纯净的眼睛竟然发现路上有一个黄圈子。拿起来仔细一看,上面刻着精致的花纹和枝叶。去交给了姥姥,她很开心,也给姥姥捡到了一件礼物。不过姥姥后来说那是假的。可是她有时候戴在手上。后来有一次戴着在院子里往屋内抱草生火,说是掉到院子里的石头缝里,找不到了。春菲一直疑惑真假,怀疑她是给小姨了或是卖了给小姨当嫁妆了。小姨也很勤劳,春天来了,姥姥和小姨忙着养蚕,春菲便跟着去帮忙采桑叶,清理残叶和蚕粪。冬天的时候,小姨把干净的玉米皮用硫磺熏白,劈成三股,编成小女孩的辫子样,据说可以做成地毯或篓子等出售。家里养了很多鸡鸭鹅,几头猪,便攒了一些私房钱下来。只是大人有时又比较节省,记得开运动会,同学们都在吃一毛钱的雪糕,春菲一分钱也没带。嘴巴里总是憋着口水演到肚子里。看到有的同学喝玻璃瓶那种桔汁,她羡慕不已,感觉更渴了,直到回到家喝了两大茶缸水才缓解了这种口渴。

村里的大人最近看春菲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多次欲言又止。终于有个大娘问道:听说你妈妈躲到阳河县去了,准备给你生个弟弟知道吗?春菲感到很惊讶,没有人告诉自己啊,便说不可能!急匆匆走开了。一年级的孩子慢慢大了懂事了,有一些就开始嘲笑春菲的口音来,哪里来的外地嫚,到自己家上学去!春菲小不介意这些事情,只是有个男孩太过分。春菲带了姥爷挖的两个大河蚌去上学,被那个男孩啪的一声摔到石头墙上,各自变成了两半。春菲大哭,要追上去打,结果那小子逃得快,隔着老远幸灾乐祸地笑着看她哭。那是春菲第一次在学校里哭泣。

有两次还拦在放学路上,要春菲手里的两毛钱。那是钱是纸币一分分的,春菲把手里的十几张都给他了。第二次之后,春菲告诉了姥爷。姥爷跑到那个男孩家里教训了一顿,把钱给追回来了。

有天夜里,村里计生委的人上门了,说是妹妹不到规定的间隔时间就生了,要罚八百块钱。姥爷点着蜡烛翻箱倒柜,把全部家底拿了出来。妈妈有天半夜回来了,据说是穿过庄稼地偷着回来的,大着肚子,春菲意识到弟弟真的来了。母亲要走的时候,春菲哭的死去活来。小姨把小春菲夹在腿中间,逗她,她听着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只能眼里望着孤独暗弱的油灯,继续撕心裂肺的哭......

还好小姨终于同意给她一本故事会看,春菲被那么多奇妙的故事吸引,把烦恼都暂时放下了。虽然有很多字不懂,但是结合上下文的意思,她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随着时间的推进,春菲用了课后时间的两个月,把小姨存的一箱子故事会都看完了,大部分的中文字春菲都认识了,这对于一年级的小孩来说,太了不起了。不过春菲想看一下小姨存的大书琼瑶书,小姨却是坚定地拒绝了。

春菲只能看着墙上贴的古代故事和图画的那种装饰画,是王宝钏苦守寒窑的故事。春菲便追着姥姥姥爷给她讲古代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姥爷去买了村子里头第一台电视机。到了夏天的夜晚,吃过晚饭,姥爷便在院子里摆好小板凳,村民们陆陆续续来看《霍元甲》和《再上虎山行》。村里经常停电,姥爷去阳河县城买了变电器回来。没电的时候,红绿线两根线一接起来,可以继续看电视了!很是神奇。春菲还借来《陈真》的连环画读。下雨的时候,春菲便在大门的屋檐下对着墙壁练唱《少年壮志不言愁》,唱完她便感到热血沸腾,觉得自己也浑身充满力量,要做出顶天立地的大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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