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个乱糟糟的世界没有必然发生的事情,连每个人的诞生都是偶然,何况在其身上发生的事情呢?那么,是不是万事皆随意呢?我看先别忙着下结论。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数量不菲的特殊人群–––老实人。当然,老实人有多种,有一种在人群中就不难辨别,大家一定见过这种场景:他站或坐在面前,谈话时,目光闪烁,左顾右盼,时不时偷看一下你,等目光相交的时候,他的眼神又赶紧躲开,两只手一会儿交叉放在面前,一会儿又紧握拳头贴在身在两侧,怎么放都不自然,只要在人前,神情永远是畏葸,舌头永远是打结。他事事思前虑后,稍有越轨,就天天提心吊胆,害怕一些倒霉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面对变化莫测的世界,除了平安,平时不敢再有他求。对于这种老实人而言,万事中的倒霉事就不随意,诡异的是,他越害怕,倒霉事就越跟着他。
你可能要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啊?我遗憾的告诉你,我就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前面就是我的画像。这不,就在这一天,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车子在路上飞驰,我目不转睛地丁着前方,手握着方向盘,不敢有丝毫懈怠,我知道我现在别无选择,只有一路向前。
这条路记不清走了多少遍,那个地方有交叉口,哪个地方有流动摊贩,哪个地方是小区门口,有车辆出入,这一切我了然于胸。平常我不喜欢开快车,我喜欢跟在其它的车后面,不紧不慢边开边听着音乐,至于特殊路况,交给前面车辆处理便是。但今天,没有办法,只能不顾一切往前冲。好在八点早过了,已经错了早上上班高峰时间,路上行人和车辆并不多,这稍稍给了我一些安慰。
从我接到那个有五六十人正等着我上课的电话那刻起,我就开始慌了。我撂下电话,抓起桌上钥匙,拔腿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埋怨自己怎么一下子脑子进水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给忘了,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让学生们少等一会儿,我心中暗暗祈祷影响能小一点,千万别让系里领导知道,要不这次我就彻底玩完了。楼下门卫室的老刘看到我慌慌张张出门,还问了一句“小陈,这么慌张做什么?难不成房子着火了?”我没顾得上理他,这个时候没心情开玩笑。
车子很快就驶出城区了,我知道只要再开上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学校了,我深吸一口气,稍稍松弛一下一直绷着的心弦。现在走的是一条郊区公路,路面不宽,刚够双向两部车错开,到处坑坑洼洼,人坐在车里就像簸箕里的豆子,蹦个不停,尽管如此,我没有减速的想法,无论是超车还是超人,我都不愿踩一下刹车板,“嗖”的一声就闪了过去。这条路的右侧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名义上是河,其实是条臭水沟。今天也是邪乎,不知为什么,那个夹杂着死鱼的酸臭味,一个劲往你鼻子里头钻,关车窗也没用。我尽量将车往左侧靠,不想让难闻的味道传到车里来。
这一靠,就出事了。
突然,前方几十米的拐弯处,有个老头开着一辆电动小三轮“突突”冒了出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到了我的面前,我甚至能清楚看到驾驶座上老头锃亮的光头两侧稀稀落落的几根头发,在随风摇荡,仿佛在向我挥手:停车 !停车!无声胜有声,我的右脚本能性地踩下刹车,双手向右急甩方向盘,车子发出“滋滋”的声音,向右边的小河冲去......
我以为我完了,脚死死踏在刹车踏板上,就像钉在那里一样,眼睛不敢睁开,任凭失控的车子往前奔,这个过程好像经历了很久很久,脑子像短路了似的,一片空白。我终于意识到车子已经停下来了,我惶恐不安地睁开眼睛,发现双手已腻乎乎的和方向盘紧粘在一起,全身也已湿透。解开安全带,战战兢兢下车查看,发现车身已经前倾,停在河边摇摇晃晃,前面的轮子,无论哪一侧,大半个轮身悬在空中,岸边的碎石和松土还在簌簌往河里掉。
真是好险,再晚半秒停住,连人带车子就会一头栽进河里,还好命大––––我长吁了一口气。
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当我不缺胳膊少腿、心有余悸地赶到学校时,上课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一停好车,我就急急往教室方向一溜小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远远地瞧见系主任、书记、教务处一位付科长以及教研室主任等人正站在教室门口比划着,我猜是不是在对部分教师––––当然今天主要对象是我––––玩忽职守行为义愤填膺。我硬着头皮往前走。
“陈老师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算了,先别解释,上课要紧,学生们都急坏了。”系主任见我急匆匆过来了,忙迎上来,“下课后,您再来一下我办公室吧。”
“好的,好的!”我口中忙不迭地应着,心头却像有一只小鹿在怦怦乱跳,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