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子的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我强作欢颜与徐公子擦肩而过,走进大厅,说:“怎么今天这么热闹?”
宾丘舍急急地说:“悦公子,这里没有你的事。你还是赶紧回毁城去吧。”
我看向公仪饰,发现她也正盯着我看。她发现我看向她,就别开眼睛,沉声说:“不错,悦公子,这里没你的事。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刚才听公仪饰的那段话,我已经猜到了公仪饰的目的。没有证据表明,她曾与宾丘贾狼狈为奸残害我父母。而我,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就是公仪敏?公仪敏早就六年前,就被杀害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城主府,还摆着公仪敏的灵位。所以,公仪饰打算利用这一点,把自己塑造成公仪一族唯一的继承人。
公仪饰仿佛并不担心我会反抗。依我的武力,也就能躲过徐公子的剑。这一点,只怕徐公子已经向她描绘过了当日我和徐公子的较量。
我轻笑一声,大摇大摆过去坐下,说:“公仪夫人,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先让他们都退到大厅外面去。”
公仪饰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她并不想和我周旋,可是又怕我的手头,真的有她的什么把柄。她思忖了片刻,朝徐公子点了点头。徐公子带着侍卫,押着老太爷等人,退到了厅外。
我朝大厅的大门点了点头,公仪饰有些无奈,只得过去把门关上。她在我面前,终究是底气不足,因为她对我有愧。
我笑着说:“姑母,请坐。”
公仪饰并没有依言坐下,她的身子一抖。她没有想到,我就这么轻易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或者说,她也许对央央向她描绘的我的身份,有那么一丝怀疑,所以,当我真的承认时,她依旧会吃惊。
如今,她不知自己该表现出开心,还是该表现出对我身份的怀疑。
我依然笑着,笑仿佛长在了自己的脸上。我笑得脸颊有些抽筋。
公仪饰也笑了,她朝我走过来,说:“敏儿,你真的还活着?当年我听说兄长一家被灭门,不知有多伤心。可是,我当时被宾丘贾这个无耻歹人迷惑,还以为他是恩人。所以……让你们受委屈了。”说到此处,她的媚眼中似有泪花闪闪,我见尤怜。她走近我,张开双臂,似乎想要给我一个拥抱。
我猛得站起身,朝她双手合十行礼。她慌忙收起双臂,也回礼。
我保持笑容不变,用甜甜的声音说:“姑母,请坐。”我早就习惯了粗声粗气说话。恢复女声,还有些不习惯。
公仪饰显然意识到了,我之所以行礼,是因为想避开她的拥抱。她讪讪地坐下,说:“敏儿,这么多年,你究竟去哪里了?我听人说,当年城主府死了十七人,少了一人,我就想着你可能还活着。”
原来,当年派人混在人群中一再确认死者身份的,是公仪饰。她做事果然老道,连我城主府有多少人,都事先打探好。幸亏办事的是宾丘贾,若是她亲自出马,我只怕在劫难逃。
我也坐下,轻笑一声,双手合十,朝空中一拜,说:“幸得我公仪族祖先庇佑,让奸人没有斩草除根。”
公仪饰脸色略微一变。她轻咳两声,再次关切地问:“敏儿,这么多年,你究竟去哪里了?怎么是这副打扮?”
她对我的身份,依旧有怀疑。所以一再询问,我当年的境遇。
我笑着回答:“当日我不在府内,逃过一劫。后来我在外流浪,机缘巧合遇见了毁城的守城侍卫长史宾,他带我回了毁城。”
我说得一本正经,好像陷入了回忆中,说:“幸亏我运气好,得以在毁城生活。不然,只怕也没有福气,今日与姑母你面对面了。”
公仪饰一直看着我的脸,她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便轻启樱唇,笑着说:“还是敏儿你有福,居然能得千里之外的贵人相助。”
我淡笑一声,说:“若非如此,只怕要遭宾丘贾的毒手了。”
大厅里沉默了片刻。
公仪饰突然开口说:“敏儿,你当年为什么没有去融城找我?”
我挠了挠头,十分自责,说:“那会我还小,听说家里出事了,只顾仓促外逃,哪里还想着有一个姑母你可以依靠?”
公仪饰长叹一声,说:“都是姑母不好,害得你小小年纪就要流落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其实我细皮嫩肉地,公仪饰显然能看得出,我并没有吃什么苦头。她这么说,不过是在试探。
我摇了摇头,说:“祖先庇佑,我并没有吃什么苦。毁城的护城将军一家,收留了我。毁城的城民,待我极好。”
公仪饰展露笑颜,似乎替我高兴,说:“我就说,我们敏儿最有福气了。只是不知,敏儿你为何直到今日,才表明身份?”
我笑了笑,说:“我也是才确认,你就是我的姑母的。因为我曾听有谣传,公仪夫人死了。姑母,你一定要原谅我,之前没有早点与你相认。”
公仪饰笑得眼睛弯弯,说:“敏儿,看你说的,什么原谅不原谅。你这么谨慎,不愧是我朗哥哥的女儿。朗哥哥不止一次在信中告诉我,他生了一个比男子还强的女儿。”
听见公仪饰提到我的父亲,我的心一颤,脑后窜起怒火。不过,今日不是我发飙的时候。对了,如果要证明公仪饰曾经与宾丘贾合谋,只要找到当年,她写给我父亲的最后一封信即可。
我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笑得很大声,说:“多谢姑母的夸赞。敏儿无能,前几天,才杀了仇人宾丘贾。让他白白活了六年多。”
公仪饰倒吸一口冷气,说:“贾是你杀的?不是暴病而亡吗?”
她立马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贾”?多么亲密的称呼!她之所以来城主府闹事,是因为她找着了证据,证明宾丘贾是凶手。如果说之前,她和宾丘贾关系好,是因为受蒙骗。那么,在她得知残酷真相后,无意中展露的这个称谓,令人生疑。她的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来补救。
我假装沉浸在自己的得意中,没有发现她口中的失误,说:“我一匕首下去,他的脖子就冒血了,汩汩地。我还想切下他的头,来祭拜我父母的。可惜,太恶心了,我下不了手。”
说到这,我从袖中掏出匕首,摸着外壳,说:“真是我的好匕首,杀起恶人来,勇猛无敌。”
匕首在我的手心乖乖躺着。我故意让它转了几个身,让公仪饰清晰地看见,匕首鞘身上的蟠龙。
公仪饰果然惊慌失措,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说:“这把匕首好精致,不知敏儿你是从哪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