渲渲三岁,梳一对羊角辫,她是我的侄女,我是她的姑夫。
半夜电话铃急,内弟媳妇的声音:“姐夫,渲渲发高烧39度”,带着哭音。
我心急得火燎似的,“快打个的送过来!”送过来,我又不是医生,唉!我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把女儿养大了,上大学了,自己该轻松轻松了,可女儿上学走的那年,这小渲渲就来了。内弟是司机,常出车在外,弟媳妇要做生意,小两口生活也挺艰难,渲渲从几个月大就白天在我们家,有时晚上也不回去。渲渲跟我真有缘,我第一次见她时,她只有两个月大,竟对我笑。四个月大的时候,见我就大叫,叫声又尖又高,能把把房盖给你掀了,八个月大的时候,除夕夜竟让我抱着守岁,咿咿呀呀地看着我笑,硬是不睡,放下就哭,就那样抱着她看了一夜电视,天亮她才合眼。她常让我想起我女儿小时候的样子,这给我心里增添了莫大的甜蜜,可带来了没完没了的把尿擦屎喂饭,可能是我的服务态度好,她总是惠顾我,只要有我在,她就拒绝别人的服务。她的奶奶我的岳母说:“这孩子长大可得要孝敬姑夫。不然可就是白眼狼了。”我只是笑,心想:我只是喜欢她,可从没想过要她孝敬,再说她能孝敬个啥呀,在这个竞争日趋激烈的年代里,她将来能像我一样,有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就不错了。
渲渲被裹得严严实实送过来了,小脸烧得通红,喘着粗气。抱去医院,输液,抱回来守着,她烧得不停地胡说着,我得坐在旁边答应,就这样一夜无眠。第二天红着眼睛去上课,课间一路小跑抱她去输液。抱回家后再守在她身边,晚上又是一夜不能躺下。就这样她烧退了,我烧起来了,烧也不行,我得去上课。我出门的时候,渲渲正在吃苹果,她放下手中的苹果,拿起我的手套追过来。
“姑夫,戴上手套,外面冷。路上有冰,你靠边走,别摔倒了。”
我觉得眼眶热热的,孝敬还需到将来吗?
我把她抱起来,亲亲她的已经不烧的小脸,心里甜甜的。
妻正在拨电话,我知道那头是北京,我的八十多岁的父亲在那里。
“爸,天冷了,出门要穿暖和些,要穿防滑底的鞋,别总挤公共车,坐出租。我们都挺好,他只是忙……”
我常感叹苦日子里的老人,大儿子给买件新衣,二儿子给称三斤精肉,三儿子给打一壶好酒……,老人脸上每条皱纹里都溢着笑,那是多幸福的事儿啊!可我不行,父亲是离休干部,工资比我高得多,不缺什么,给他买点什么,他总是说:“就你那点工资,能养老婆孩子就不错了,我啥也不缺,别再给我买什么,你不向我要就不错了。”在我眼里父亲总是那么严肃,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只对我说些很原则的事,我们常常相对无言。
我常想物质条件好了,这“孝道”还真的难尽啊!想起了《论语》――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妻还在同远在北京的父亲说着话,她每次都能跟父亲聊很久,没什么大事。
我接过电话对着话筒说,“爸爸,我很想你……”我好像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做儿子。
走在上班的路上,路上有冰,很滑。
这温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