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宽大的床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扫射进来,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什么也没有。
她拢起自己的衣服,喊道:“来人。”
瞬间,便有两名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婢女小跑了进来,“奴婢在。”
“去帮本宫将薛御医请来,切记不要让陛下知道。”说话间,一名婢女已经拿起了一件白色披风为她披上了,春日的傍晚还是有些冷的。
“是,奴婢这就去。”其中一名婢女站起来,退了出去。
当薛御医进入安逸居的时候,莫依然正坐在一张木椅上,呆呆地望向别处,但是所有见过的人都知道她是看不见的,不过即使她瞎了双眼,她依旧绝美倾城,“参见皇妃娘娘。”薛御医跪地,恭敬地行礼,这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御医,下巴有稀疏的青色胡子。
莫依然回首,却不叫他起来,只对着周围的婢女道:“你们都先出去吧。”自从烟若去了之后,她便不再与任何一个婢女亲近了,虽然她从不把任何人当下人。
“是。”齐齐的一声,众人便都退了出去。
莫依然站了起来,“薛御医起身吧。”
薛御医沉静地站了起来,抬首,微微观了她的面相之后,问:“娘娘犯病了?”
莫依然莞尔一笑,“果然逃不过御医的眼睛。”
“可否让下官为娘娘把把脉?”薛御医捋了一把青色的胡须,随即问道。
莫依然伸出右手,放在桌上,一张丝巾覆在手腕上,薛御医便将手搭了上去,随后,眉头开始皱起来。
却在此时,听莫依然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包括陛下?”薛御医未曾抬首,只平静地问。
“包括陛下。”莫依然坚定地道。
半晌,薛御医没有说话,只是不多时,他便将手收了回来,莫依然即刻道:“别的不用多说,能治就开药,或者能拖延病情的发展也开药。当然,请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娘娘还年轻着,这等小病只需要时间加以治疗,便会好的。”薛御医的面部线条有些硬,从他医人至今,还没有见过哪个人面对死亡的时候能够这般淡然。
“薛御医,本宫知道医者父母心,但是御医可否想过,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并非善意,本宫需要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如此也好安排未来的日子,这样才能不给人生留下遗憾。”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的侧脸上,竟有些熠熠生辉的感觉。
“最多三年,当然,前提是需要药物的控制,否则……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微微沉吟,薛御医还是说了出来。这个皇妃定是和别人有着不一样的地方,能够让陛下虚设六宫,独宠她一人,便可知道此女子非同一般。如此,将实话说出来,也着实无妨,只是可怜了她这么年轻便……
想到这里,他竟微微地叹了口气。
莫依然微微侧开脸去,对他的叹息声置若罔闻,末了,她道:“那么劳烦御医为本宫送药了,陛下那边,御医便说本宫身子虚,需要补补就好。”一年,何其短……那么,她只能争取三年,这样,她还能陪在他的身边三年。
“娘娘,喝茶虽然有解毒功能,但是茶会让身子发冷。望娘娘珍惜自己的身子,下官,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疗娘娘的病。”听罢,薛御医如此提醒她。
“我知道了,如此,我还会出现哪些不适?”
“初期,干呕不止,中期,睡眠时间长,末期……”
“是知道了,薛御医先出去吧。”未等对方说完,莫依然便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接下来,她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身体之所以会是现在这样的状态,与那六年的噬心恨意有着间接的联系,而最直接的联系,便是后来饮下的燃情毒。虽然逆生有着加强身体机能的能力,但是燃情毒却是每次都是噬心的,甚至已经渗入骨髓,她当年是想着和他同归于尽,便对于饮用燃情毒而不加节制。
再后来,还有尹无筹刺进眼睛里面的两枚毒针,虽然他用的是很普通的药物,却让眼睛再也看不见一丝光芒了,与此同时,与她体内残存的燃情毒纠缠在一起,便成了****……
没有想到这么快,她的身体便不行了。
想到这里,她讪讪地笑了起来,似乎忘记了,屋子里还站着薛御医。
末了,薛御医弯腰行礼:“下官告退。”
薛御医一走,宫人宫女们便依次走了进来。
莫依然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问:“太子呢?”在尹天逸登基的那天,顺便封尹继熠为一国太子了。“去把太子给本宫叫来。”当时她胃里难受得紧,想着怎么骗住尹天逸不让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便将远远给忘记了,现在醒来,终于想起一天没见他了。
过了一会儿,却有婢女来报:“娘娘,太子殿下正在陛下的书房里。”说话间,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莫依然一听,便知不好,莫不是他们父子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思及此,她便道:“陪本宫去御书房。”
其实,尹天逸看着莫依然睡着了之后不久,便起身离开了。前脚刚踏进御书房,他便命人去将尹继熠叫来。
彼时,尹继熠正坐在御花园的一角愤恨地看着小花小草,甚至还时不时地拧着那些无辜的小草小花,被宫人找到的时候,他当然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去见尹天逸,但是皇命不可违,他只能忸怩着小身板,往尹天逸的御书房挪去。
刚刚进门,他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声冷喝:“跪下!”
尹继熠嘟着嘴巴,狠狠地看着他,非常有骨气的,硬是没有跪下去。
尹天逸睨了他一眼,直看得小男孩心里打颤,他嗫嚅着嘴巴,却挺起胸脯很大胆地说:“娘亲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之外谁都不跪,你不过是管理着一个国家罢了,凭什么我跪你?”
“男儿膝下有黄金么?”尹天逸将奏折搁在桌上,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前,道:“你把你的膝盖割开来给朕看看,是不是你膝下真的有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