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米饼子来。
“就给你吃这个?!菜没有吗?汤也没有吗?”
暮青迟一见便怒了,没想到庶弟吃的还不如她,甚至要和小丫鬟差不多了。
“没有的……原来是有,可是自从小厮被调走了,也渐渐没有了……”
暮青流低头说着说着,像是不知道被戳动了心里的哪根筋,眼眶就红了起来。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苦,只想着好好念书,将来考科举,一定要出人头地,可是一旦有人真正投来一点关心,委屈就好像全从心里涌了上来,怎么也收不住了。
暮青迟看这小孩儿眼看就要收不住泪,赶紧从怀里掏出那个还温热着的鸡蛋。
“快吃,吃这个,祖母那的李嬷嬷偷着给我俩,我就怕你没吃饱,还好留了一个给你。”
她边说,边拉着小孩进屋,在桌边坐下,把鸡蛋在桌边磕磕,剥出一半来。刚准备往他手里塞,就看见两个沾了墨的黢黑小爪。
“快去洗洗,鸡蛋要凉了。”
暮青流少说也一两个月没吃到鸡蛋了,现在正往肚子里咽口水呢,那垂涎欲滴的小样儿终于有了些小孩该有的样子。
“欸!”
他赶忙应了一声,边往外跑,边捋袖子,举着两只白白净净的小手给暮青迟一看,才终于把鸡蛋拿到了手。
“姐姐吃了没?”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吃了,你快吃,趁热。”暮青迟骗他,知道这小孩若是听说自己没吃,肯定要让给她。她一个前世活了二十多年的人,什么还没吃过,眼前可是真有个饿狠了的小崽子。
暮青流这才狼吞虎咽起来,一个鸡蛋三两口吃完,对着暮青迟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
暮青迟揉了揉他的头,从凳子上站起来,去看他书桌。
这小孩字写得还真不错,笔力刚劲,凌厉有风,比起原主记忆里“大哥”的“大作”可是不知道好上多少。
她的视线又一路在书桌上逡巡过去,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问弟弟,眼角余光却突然瞟到一本书。
《大长公主传》?
这什么?传记?小说?
她伸手抽出来,刚准备翻开看看,不料暮青流却突然一下蹦出来,拦在她前面,一张小脸儿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直想摁她的手。
暮青迟挑了挑眉。
难道这是什么……那种书?
这么小的孩子看那种书可不行。
她满脑子正在苦恼怎么劝诫弟弟,暮青流终于支支吾吾开了口。
“对……对不起,姐姐,我不该看这种杂书,我应该好好研习四书五经,把时间放在这种书上,是我不应该……”
杂书?
暮青迟随意翻开书瞟了几页,什么嘛,就是本正经的传记小说。
她转头看着小少年耷拉着胳膊脑袋,一脸愧疚听训的样子,笑了笑。
“这有什么,学累了看看也无妨,只要别每天都耗在这上面,或者看些不好的邪书,多长长见识不也是挺好的吗。”
“我知道你是个有志向的孩子,会自己努力,我不会过多干预你的。”
暮青流闻言偷偷抬眼看她,见姐姐真的是在笑着和自己说话,这才放下心来,将桌面好好拾掇一番,请姐姐坐下。
暮青迟随意翻看着手中这本书,见这上面写的什么大长公主领兵、摄政、赈灾、平叛……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时代的人居然能用皇家人、而且还是个女人为主角写这种小说?
暮青流看她渐渐看入了迷,有些与有荣焉地一挺身抬头道:“我很是佩服大长公主,身为一介女流,居然能做出如此成就,可见,女儿亦有经国治事之才,不应只困于闺阁……”
“等等。”
暮青迟从书里惊诧地抬起了头。
“你是说,这些是真的?”
暮青流点点头,只当姐姐不怎么看过史书,于是为她介绍道:“当今陛下登基时不过五岁,内有外戚干政、外有戎狄为祸,是大长公主受先帝遗命,册为摄政大长公主,抚养教育陛下直到十五岁,这期间赈灾、平叛,一肃朝堂,待陛下长成、能亲自临朝后,大长公主亲自带兵,击退戎狄五百里,使其十年不敢再犯。可惜大长公主已于三年前薨了……陛下深感大长公主为国之功臣,甚至下旨允许女子开女户、经商、为吏……”
“开女户?”暮青迟猛地抓住重点。
“对,女子独立为户,只要有父母的同意,且往后能如男子一般交够赋税,就能去衙门办理女户。”
暮青迟满脑子都在尖叫着“就是这个、就是这个”!立女户!她要自己做家主,重新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读书人就是厉害!
她顺手撸了一把弟弟的脑袋,感受着手心下毛茸茸的触感,心中的激动又平缓了下来。
自己去逍遥了,这和原主一样孤苦无依的一老一小怎么办?
她低头看着小孩此刻轻漾着信任的眸子,暗自咬牙。
一定要强大,强大了才能谋划后面的事!
…………
下午,趁着祖母午觉还未起,暮青迟本想早些去她房门外等候,等她醒来,便去答谢她两番关爱之意的。却没想到,刚和豆子收拾一番准备出门,院门就响了。
她只能重新在桌边坐好,示意豆子去开门。
怎么也得有个小姐的派头不是?
豆子跑去开了门,暮青迟眯眼望过去,见是一个比豆子高了一个多头的女孩子,穿着一等丫头的衣裳,长得倒也清秀,走路柔柔弱弱地颇有些弱柳扶风的姿态。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
那丫头缓缓行到房门前来,柔柔一福身,没想到语气却不是很客气。
“二小姐,午安了。夫人听说您身子好了,特让奴婢来请您过去叙话。”
这丫头高抬着下巴,一张本算清秀的脸,偏用眼角看人,白白败坏了气质。
暮青迟看着只觉得倒胃口,本来就没午饭吃,这下腹中更是空落落的难受。见她传完了话还站在门边赖着不走,一挑眉,问道:“怎么?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