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源走后不久。
一个瘦小的身影颤巍巍的走近。
来人正是先前趁乱逃走的家丁,自小家里穷,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胆小怕事,瘦的跟个猴子似的,大家都叫他瘦猴。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之前,罗源大开杀戒的时候,胆小如鼠的他吓得一溜烟儿的逃走了。只是畏惧于王六,也不敢逃远了,生怕时候找他的麻烦,只得徘徊在附近。此时听见院子里久久没有动静,正准备壮着胆子去看看什么情况。
瘦猴凝神屏气,脚步轻轻落下,藏在角落里往院内望去。
“啊啊啊!”
瘦猴大声尖叫,几乎被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不住的往后爬,眼中满是浓浓的惊恐。
死尸!
此刻,院内七八具尸体一动不动的倒在血泊中。
脸色惨白的瘦猴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看着满地的鲜血,忍不住一阵干呕。
呼呼呼!
好半晌,瘦猴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瘦小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走上前去,查看着每一具尸体的面孔。今天王六宴请的客人都在,只不过现在都变成了倒在这儿的一具具尸体。
瘦猴每走一步都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大腿微颤。此刻的他浑然不在意胯下已经变得一片湿润,心中只有无尽的恐惧。
终于!
在破烂狼藉的房间里,瘦猴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六六…六爷死…死了?”
面孔的主人正是王六!只是他已然变成了一具尸体。
啪!
瘦猴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顾不上地上的血渍,只是呆呆地看着王六那狰狞中带着恐惧的面孔。
啪!
瘦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是真的!六爷真的死了!”瘦猴低声喃喃道,声音中充斥着恐惧和不可置信,心里一阵乱麻。
呼!
似乎是察觉到王六那瞪大的眼珠子中难掩的恐惧和怨毒,瘦猴心中竟不可抑制闪过一丝快意。
“你也有今天!”他暗暗地想到。
王六生性刻薄无情,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下人,稍有不顺心就是非打即骂。瘦猴也同样被王六打骂过,心中对王六充满怨恨,若非畏惧王六和王虎兄弟俩的势力,他早就跑了。
而现在,那个曾经打骂过他的王六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瘦猴心中忍不住暗骂王六活该。
但是,还来不及高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瘦猴的面色陡然间变得一片惨然。
王六死了,可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吗?
瘦猴能不知道王六的哥哥是谁吗?想到那个凶残暴戾的黑山寨大当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糟了!我该怎么办啊?”瘦猴惊惶不定,不知所措。
若是王虎得知他的弟弟就这么死了,必然会勃然大怒。到时候,不但那个杀了王六的贼人跑不了,他们这些家丁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唉!
瘦猴越想越怕,急得团团转。
“就这么办!”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办法,咬了咬牙,一跺脚,扭头就跑。
......
黑山寨,聚义厅。
王虎面无表情,斜靠在聚义厅最里面高台上的一把大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手下将一个瘦得跟个猴儿似的人带了进来。
来人颤巍巍的跟在带路之人身后,一进聚义厅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似乎就被王虎的气势所摄,脸色苍白,抖似筛糠,久久不能语。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王虎闭着眼睛随意道,对来人也没太在意。在他看来,必定是自家弟弟又惹出了什么麻烦,这才派人来找自己。
一想到自己那个总是给自己惹麻烦,又不好好练武的弟弟,王虎就一阵牙疼。不过,谁让自己就那么一个弟弟,况且整个陈泽县就没他王虎惹不起的人,也就随他去了。
“是是…”瘦猴一阵激灵,颤巍巍地回道,“是六爷被人杀了!”说完就趴下身子,撅起屁股,头埋得低低的,浑身冷汗直流。
“原来是…你说什么?我弟弟怎么了?”王虎睁开双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愣神。等反应过来,死死的盯着跪倒在地的瘦猴,怒吼道。
“六六…”瘦猴被这声咆哮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身子不住的颤抖,话都说不利索。
“你这个狗东西,我弟弟到底怎么了?”王虎看向瘦猴的眼珠子上布满了血丝,咆哮道。
“六爷被人杀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弟弟怎么会被人杀了?谁敢杀我弟弟?”王虎大声咆哮,不敢相信瘦猴所说的。
“走,快带我去!别让我发现你这个狗东西在骗我!”
......
王六宅子中。
此刻,满院的鲜血早已凝固,浓郁的腥臭味萦绕在四周。
王虎目光呆滞,不顾腥臭的血渍,抱着自己弟弟早已冰冷的尸体,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的弟弟真的死了!
自己上次与弟弟一别竟成了永别!
“呵,咱爹娘和兄弟都死得早,就只剩下了咱俩,那年......”王虎絮絮叨叨的说着,似乎在回忆着往昔,声音平淡而轻柔。似乎是怕声音稍大,吵醒了怀中“熟睡”的人。
他一双布满茧子的大手,轻轻的抚过王六已经失去温度的脸颊和瞪大的眼珠子。只是王六那紧睁得双目却怎么也闭不上,仍旧死死的看着前方,瞳孔中透露出无尽的恐惧和怨毒。
旁边一群家丁此刻正跪倒在地,一个个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唯恐发出一丝声响被眼前凶神恶煞的男子注意到。
周围十几名王虎的手下虎视眈眈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家丁们,持刀肃立,噤若寒蝉,生恐大当家心情不好,牵连到自己。
“谁干的?”王虎放下弟弟的尸体,一边抚摸着自己弟弟死不瞑目的脸颊,一边轻声问道。
跪在地上的一群家丁,一时间都吓得愣住,迟迟没有回应。
“谁干的?”王虎大声嘶吼,声音中夹杂着滔天的怒火。
“是是…是罗源干的!”一群家丁终于回过神来,其中一个鼻青脸肿的家丁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哆哆嗦嗦的回道。
“罗!源!”
王虎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语气虽轻,却给人一阵刺骨的冰寒。
他曾经见过这人,当时并未在意。只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就是那个狗东西杀了自己的弟弟,但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王虎心中闪过一丝悔意,若是他当时杀了那个小畜生,自家弟弟或许就不会死了。
“阿弟,你放心吧!哥哥一定会给你报仇的!”王虎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家弟弟的尸体,转身离开。
“去,给我弟弟打造一口上好的棺材,找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葬!”王虎召来手下,不容置疑道。
“是!”
手下连忙应诺。
“对了!”王虎顿步,转头看了看那些跪在地上,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的一众家丁,狞笑道。
“我弟弟都死了,他们还活着干什么,都送下去陪我弟弟吧!”说完,扭头就走。
看着王虎的背影逐渐消失,院内的十几名土匪顿时松了口气。又想到了王虎的吩咐,转头狞笑着向跪着的家丁走去。
呼!
瘦猴瞥见王虎走了,心想这次总算是逃过了一劫,忍不住松了口气,满脸庆幸的跪在地上。
唰——
猛然间,他似乎瞥见一丝寒光,抬起头却见到了狞笑着向他们走来的土匪。瘦猴顿感大事不妙,连忙起身拔腿就跑,可刚跑几步,就被一刀砍翻在地。
弥留之际,瘦猴脸上透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有不甘,有怨恨,还有一丝解脱。
这一刀仿佛发出了信号,顷刻之间,院内刀光闪烁,鲜血横流,惨叫声四起,片刻之后便彻底没了声响。
只见刚才跪在地上的家丁此时已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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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快马加鞭回到山寨中。
“查,给我查罗源那个小兔崽子逃到哪里去了?”
王虎召集来一众手下,冰冷的声音,在聚义厅中回响。冷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被扫中之人顿感一阵冰寒。
“不管那个小兔崽子逃到了哪里,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慰我弟弟在天之灵!”
在场之人心知大当家的已经暴怒,不敢耽搁,纷纷应诺。
“谁若是抓到了那个小兔崽子,赏银一千两和一套锻骨武学!”王虎瞅着众人,一字一句地冰冷道。
“是!”
“大当家的,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把那个小兔崽子给您抓回来!”
一千两银子虽说足够吃香喝辣,但一套锻骨武学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些土匪哪有机会得到,顿时纷纷大喜,眼中透出一股炽热,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众土匪随后散去,王虎一人立于聚义厅,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目光凝视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身影。
“罗源!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一定!”声音越来越大,无尽的怒火响彻整个山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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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县,城东一处淡雅中带着威严的宅院,守卫森严。
“哦,那头恶虎的弟弟竟然被人给宰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干的?”一个身着素色宽松衣袍的中年文士端坐在黄花梨椅子上,悠然的喝着茶。听到手下的报告,有些诧异。
“据说是一个叫罗源的人干的!”
“哈哈,这下可有意思了!”中年文士诧异过后,有些幸灾乐祸,显然对王虎这种匪寇不满已久。“我倒是要看看那头恶虎这下怎么办?”
“顾捕头,那个罗源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敢杀那头恶虎的弟弟,不怕那头恶虎发疯吗?”中年文士随即将带着好奇的目光投向了身旁一个中年男子。
顾正元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同样听着汇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思索了片刻。
“回禀大人,属下也不知道这个罗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他既然敢杀了那头恶虎的弟弟,想必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哼,再有本事又如何,敢杀官府之人,就是藐视朝廷,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得死!”中年文士“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茶碗盖在桌上,想到了周贵的死,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对于周贵这样一个小卒子的死,中年文士并不在意,他恼怒的是罗源这是在赤裸裸的打他的脸,丝毫没将官府放在眼里。
“顾正元,你亲自出马,给我将那个藐视朝廷的狗东西给我抓回来,我倒是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如果真有本事能为朝廷所用还罢了,不然…”
中年文士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然就格杀勿论!”
顾正元神色一凛,躬身应道:“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