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苧雪这辈子为了坐稳皇后之位可谓是坏事做尽。
主要是她太执念太深,必生所求不过是皇帝玄清心中能有她一席之地。
但是皇帝终其一生只爱一个女人,那就是温苧雪的亲妹妹温芊悦,温氏两女一前一后都嫁给了玄清,那时玄清还是七皇子。
温苧雪虽然先嫁给了玄清,但她是庶出,只能为侧妃。
后来玄清对温芊悦一见倾心,二人两情相悦,温芊悦是嫡出,嫁入王府便是正妃。
温苧雪虽然介意自己妹妹夺走了夫君全部的爱,但是一想到姐妹俩同在在温府时,只有温芊悦对庶出的自己照顾有加,便不忍怨怼,只能自己骗自己:玄清不过是一时贪新鲜罢了。
直到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病重,药石无医之时,玄清却在陪孕中不适的妹妹,连孩子最后一面都不愿再见!
温苧雪悲痛万分,因为太医说过,自己生产之时元气大伤,已无法再有孩子了!
温苧雪开始恨温芊悦,什么手足!什么姐妹!若真是姐妹情深,就该劝一劝玄清来见见那可怜的孩子!
她温苧雪再也不要隐忍!她要亲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这个妹妹虽然聪明美丽,但是太过单纯。精通医术和香料制作的她在温芊悦的吃食和贴身衣服上动了手脚,妹妹死了——满府都以为她是得了风寒,不治而亡。
但是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却在婢女的劝说下逃过一劫,温苧雪抚养了他,取名元弘。不过之后温苧雪再容不得别人生下孩子,但凡怀孕的妃子不是小产就是死胎。
整整二十年,温苧雪都有太后姑姑的庇佑,太后极看重温氏的后位,所以不管温苧雪做了多少有违天理之事,太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玄清本来也敬她、重她,因为她背后是整个温家的势力,她还是温芊悦唯一的姐姐,比起温芊悦,温苧雪聪明果断,雷厉风行,在皇子之争中,还帮了玄清不少忙。
自从玄清登基,温苧雪开始藏拙,处处维护着贤后的形象。
从侧妃到正妃再到皇后,温苧雪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直到杨婉入宫,这个女人有着与温芊悦五分相似的容貌,极得圣宠。
其实,后宫里妃子有两三位都与温芊悦容貌相似,皇帝喜欢那样一张脸,早已是宫里人尽皆知的秘密,只不过没人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因为那是玄清的逆鳞。
杨婉不但容貌与温芊悦相似,连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像极了她,一样的温柔大方,清婉中带着些许书卷气。
杨婉初进宫时何尝不天真,自以为和皇帝是两情相悦,后来聪明的她逐渐发现端倪,温苧雪又适时地添了把火。
杨婉有温芊悦的温柔,更有温芊悦骨子里没有的倔强和高傲,只有她敢跟皇帝对质,说出“自己的一片真心都错付了”等语。
那时候温苧雪在凤仪宫听到宫人传来这些话,就知道杨婉应该是死心了。她觉得自己不如杨婉有勇气,还稍稍起了怜悯之心,才没有令人害死被幽禁在洛城行宫的杨婉。
谁知她竟算错了,杨婉回心转意,又回到皇帝身边,还生下了孩子,皇帝对她,比当初好上十倍。
温苧雪气极,只能慢慢筹划如何除掉杨婉,但是杨婉好像没有了软肋,对于皇帝把她当做温芊悦替身一事也罔若未闻。
温苧雪害死过很多皇帝的孩子、妃嫔,都被杨婉一一揭发,最重要的是,温芊悦的死也被查了出来!
龙颜震怒,欲将温苧雪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奈何太后执意不肯,甚至以性命相逼:温氏不可废后。
皇帝玄清无可奈何,只能保留温苧雪的后位,容她还住在凤仪殿,却留下一言:生不同寝,死不同葬。
皇帝登基不到二十年,也就一命呜呼了。膝下皇子只有三位长大成人:三皇子元弘在温苧雪被禁足后知晓生母之死与温苧雪有关,备受打击,整日酗酒赌博,沉迷花柳,又听小人之言欲起宫变之事,被皇帝下令处死;四皇子元适是杨婉亲生儿子,也是因为这个儿子,杨婉被封为婉贵妃,从此圣宠不衰;五皇子元帧是后来娴妃所生,只是生产之时大出血,人没能保住。
不过这些都是前事了,如今皇帝新丧,正是举国哀悼之时。
新帝登基的前一天,杨婉亲自来到破败不堪的凤仪宫,对她说:
“温皇后,您还记得先帝的话吗——与你生不同寝,死不同葬。你害死了他最爱之人,他恨透了你。”
“不管将来你以什么身份下葬——若你身在皇陵,先皇怎么能安息呢?”
“哀家思来想去,只好将你从本朝除名,后人提起大历朝,就只记得一位温氏皇后,名为温芊悦。岂不好?”
“先帝死前,可是同意了哀家的提议呢。”
温苧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瘫在凤仪宫门前冰冷的石砖上,痛的撕心裂肺,她早有预感:新皇登基,杨婉不会让自己好过。
只是她没想到,杨婉够狠,他的夫君也真如此无情!
恐怕世人都当她贪恋权力,为了皇后之位恶事做尽,可若非深爱与他,又何必执念入骨?试问这皇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真心爱过皇帝的?有几个不是为了荣宠富贵?
这天晚上,温苧雪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凤冠霞帔嫁入王府,梦见儿子出生夫君却一心只在妹妹身上,梦见儿子不治身亡妹妹却有了孩子,梦见自己被封为七皇子妃,梦见自己被封为皇后……蓦然,嫁衣、宫殿、凤印褪去华丽的颜色,耳边不断回荡着的是那些被她害死的女人的咒骂声、被她害死的孩子的哭声、还有杨婉那日离开时嘴角那抹得意报复的笑容,她惊恐的后退,不料凤仪宫早已是一片深渊,她重重的跌了下去……
“啊——”温苧雪大叫着从梦里醒来。她想大口喘气,却没有那个力气,只得缓缓捂住胸口,苍老枯瘦的脸半分神采也无,全身上下更是渗出层层密汗。
眼睛虽然早已哭的快瞎了,但她还是感受到一缕金色透过窗户洒在床前。
温苧雪气若游丝地歪在床榻前,又尝试着深吸几口气,心悸的毛病也越来越严重了,既通医术,又岂不知自己时日无多了。
死了也好。若有来世,生在平民百姓之家,嫁普通人,生儿育女,有何不好?还会比这皇后更不堪吗?
以前的她只相信事在人为,从来就没像这样虔诚地祈求过神佛。
那缕金色消失时,温苧雪捂着胸口的手也渐渐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