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依旧是一个下着淅沥沥小雨的夜晚,无论是雨势的大小,还是当前的时间,都和陈律师邀请苏启明上楼那天如出一辙,仿佛是一场轮回。
不同的是,那天二人是进入光明的事务所,而今天则是从事务所中走向黑暗。
陈律师将事务所玻璃门上的U型锁锁上,转头看向站在路灯下的苏启明,苏启明看起来有点木愣愣的,又显得有些畏惧,显然对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很是不知所措,心情复杂。
陈律师微微叹了一口气,最麻烦的就是遇见这种做事完全不讲究逻辑,同时又背景神秘的鬼魂了。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看似理出了部分头绪,但却是处处笼罩着迷雾,让人看不清楚事情最本质的脉络。仔细想想,苏田貌似无处不在,二人做的每一步动作,都仿佛是被苏田引导着去进行的一样,而它的最终的目是什么,自己二人却又完全不清楚。
但愿这个破绽不是它故意漏给我们的吧!
陈律师发动了自己的桑旅,暖黄色的大灯在雨夜里拉出了两条光带,他脑袋伸出窗外招呼苏启明:“走了!”
苏启明依旧站在路灯底下纹丝不动。
陈律师不再言语,也未将车熄火,低头点燃了一支玉溪。
雨声消失不见了,汽车发动机怠速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所有的声音,就只有陈律师按动手上一块钱打火机的啪嗒声和香烟燃烧时的滋啦声。
陈律师抬头,突出一团烟雾。
整条街道,路灯一盏一盏的无声熄灭。黑暗像潮水一样的向陈律师涌来,最后止步于苏启明的头顶。
陈律师透过汽车玻璃看着倚靠在电杆上的苏启明,除他头顶那盏路灯的光亮外,他的身遭仿佛被浓稠的黑暗包裹。那片区域只有他才是绝对的主角。
苏启明缓缓抬头对着陈律师微微一笑,那一瞬间,所有的事物都恢复了正常,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在街边小店的风雨棚上打的嗒嗒作响,发动机的颤抖也在表明虽然它是个老车了,可它依旧很能打,接着苏启明大步朝桑旅走来,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陈律师知道,幺科长来了。
“每次的出场都一定要这么装逼么?”陈律师脑袋也不偏,问坐在副驾驶的“苏启明”。
“我高低也算是个“公职”单位的地区负责人嘛。”副驾驶的苏启明回答道。
“你来了也好,有你来背书,我做任何事情都会少很多麻烦,不过你怎么会过来的?”陈律师发动汽车,行驶在夜幕下的城市里。面对这样不明的情况,有了这么一个背黑锅的在旁边,哪怕是阴司,陈律师也是捏着鼻子认了。
附身在苏启明身上的幺科长下意识的想扶一下自己的单片眼镜,却扶了个空,他转头看向认真开车的陈律师,说道:“上界来人了。”
陈律师握方向盘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下。
“是嘛?他们来做什么?”陈律师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游魂管理处那位老大叫我来找你,说让我务必要控制住你今晚准备要去见的那位。”幺科长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是上界的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在幺科长说起上界的时候,陈律师显得格外的沉默,脸色也显得有些阴沉。
“我这次去见的那位叫苏田,就是上次你看见的从我这里溜出去的小鬼,去见它只是我们临时起意,本来还很惊讶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动向,但既然是那里来人了...”陈律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天界的非直接介入让事情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老幺,你最好把真身现出来,同时也把苏启明放出来,在旁边履行你自己的职责就好,让你过来盯这件事,未尝不是天界对你的一种考察。”
“苏启明”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犹豫的直立起身子,身子向着副驾驶的座椅靠背狠狠倒去,只见一团模糊的人型黑气从苏启明身上剥离出来,化作了一位穿着深棕色西服的年轻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后排。而副驾驶上,苏启明像是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一样,满头冷汗,身子弓了起来,不停的喘着大气,然后转头看向了陈律师,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我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突然就在车上了???我记得刚才我还靠着电线杆来着...我是被电了晕过去了嘛?还是苏田它来了?什么情况啊陈律师???”
苏启明显然是刚刚清醒,有些摸不清楚状况,陈律师也在消化幺科长带来的信息,也没第一时间搭理他。这个时候,苏启明听见后排座位上发出一声轻笑,于是他转头望去,发现了坐在后座的幺科长。
“这位是?”苏启明试探性的询问陈律师。
“我们市引渡事务局游魂管理处阴司科科长,叫他幺科长就行。”陈律师有些心不在焉的介绍道。
说实在的,苏启明本身也是体制内的人,听见对面是位科长,第一反应就是这位幺科长应该和我们周主任平级啊,地级市的某局科长,可是他看起来好年轻...
“引渡事务局...这是个什么单位?”苏启明反应了很久,还是没反应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地府驻派人间各地负责接引亡故之人进入幽冥的一个部门,是驻外直属单位哦~”坐在后排的幺科长回答了苏启明的问题。
“阴司管理科...你是阴司?!”苏启明脑袋里那根筋终于搭上了,他记得陈律师曾给他提起过阴司,而且告诉过他阴司介入事件所带来的不确定性,所以在下意识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苏启明也有些畏惧的望了望车上其余二人。
“他跟来是有原因的,你遭遇的这件事超乎想象的复杂,甚至引起了上面的关注,所以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我们就快要到了。”陈律师给苏启明解释到。
“引起了上面的关注?”苏启明想起了刚刚幺科长告诉他,他们是地府直属单位,就问道:“是地府注意到苏田了么?”
“不是。”伴随着陈律师的话语,桑旅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透过干净透明的车窗玻璃,三人,不,二人一鬼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前方的桥头位置。桥面和道路两旁的路灯并不是特别明亮,甚至不知为何有些忽闪忽闪的,四周一个人都没有。桥头右边的堤岸上种有一排大柳树,路灯的光芒并不足以直接照亮所有的树,加上河边有些许微风,柳树的枝条被挂的微微飘荡,像是在朝着车里的三位招手。
三位走下车,陈律师和幺科长倒是对面前的景象半点感觉都没有,苏启明却是有些心里发毛。幺科长对他来说是位“具体”的鬼,而且又是地府的公职人员,所以苏启明除开对幺科长的身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发憷外,对幺科长本人倒是没有过多的畏惧,可是对苏田,苏启明仍然清楚地记得那个他被吓尿裤子的夜晚...但想到马上就要真正见到自己的老婆了,苏启明又凭空多了不少的信心,于是本就落在最后一位的他,伸手扒拉开前面的一人一鬼,大踏步的朝着其中一棵尤为粗壮的柳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