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外的咖啡馆，准确的说，是一家奶茶店。
陈律师端详着临走时付老师传给他的图片，嘬了一口草莓啵啵奶茶，问坐在对面喝着同样饮料的苏启明道：“你为什么说这个小孩子不是苏田？”
苏启明同样在看手机上一模一样的图片，答道：“在我的印象里，他确实不叫苏田，不过我对这个人印象很深。应该是那年下半年我刚入学的时候吧，我本身不是一个特别外向的人，所以我并没有什么朋友，可能是性格相同的人会互相吸引？这个人就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苏启明凝视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男孩子，将图片放大了又放大，“没错，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哪怕过去了接近二十来年，我依然对他有很深的印象。”
陈律师将奶茶嘬的滋滋作响，示意苏启明继续说下去。
“那是一个大课间，对的，我们班的孩子都喜欢大课间的时候去操场上的食堂吃一碗五毛钱的凉面。”苏启明眼神逐渐空洞，似是陷入了回忆，“那天...小卖铺人很多，卖凉面的摊子面前很拥挤，我向来是独自出行的，所以很费劲的才挤到了最前面。这个时候，我注意到我旁边有一个小孩子，很瘦小，努力的伸出手想把手上的五毛钱递给摊主。”
“那天真的很挤很挤，摊主也没有注意到人潮中那瘦弱小手上的五毛钱，眼看着他的钱被人挤掉了，人也被挤出去了。我想伸手帮个忙，但是又克制不住嘴馋的欲望，还是没动。”
“后来，我买到了凉面，也挤出了人群。然后我就看到了他。”苏启明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当时就站在人群外面，看着那个卖凉面的摊子咕咚的咽口水，但是他好像没有更多的钱了，神情很是无助。”
“我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上前把自己手上那袋凉面给他了，说是我捡了他丢掉的五毛钱买的，他当时真的很开心，一直在和我说谢谢，又问我的名字，我也没凉面吃了，就在旁边的小卖铺买了面包和牛奶，和他一起坐下吃。”苏启明呼出一口气，看向陈律师，“那是我小学交的第一个朋友，那天他告诉我，他叫杜若飞，关山度若飞的若飞。”
“所以，杜若飞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小孩子？”陈律师问道。
“是的，照片里的小孩子，就是杜若飞。”苏启明肯定的点点头。陈律师有些迷惑了，为什么和苏启明第一次见面这个本名叫苏田的孩子就要掩盖自己真实的身份呢？
“后来呢？我看这个苏田应该是比你高一年级对嘛？”陈律师接着问到,“你和他有过什么冲突嘛？”
“对，这点他倒是没有瞒着我，他比我高一个年级，所以平日里我也遇不到他，他也没告诉我他究竟是哪个班的，每次都是他主动来找我玩，至于说冲突...我两感情一直很好，我实在想不起我和他有什么冲突。”苏启明回答道。
“嗯...”陈律师咬着吸管，“那么重点来了，苏田是当年三月份死亡的，而你四月底才转学离开，你说在这期间你任然有和苏田接触。”陈律师用手敲了敲桌子，“这段时间发生的的事情极为重要，甚至很可能就是苏田想要报复你的根本原因，你能回忆的起来嘛？”
苏启明皱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那段时间...那段时间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啊？我和他见面其实并不频繁，很多时候每隔几天他都会在大课间来找我，要么就是我会在小卖铺遇到他。哦对了，三月过后的那段时间，我知道我要转学了，就开始和班里几乎每一个人依次道别。我们那时候小学生之间很流行同学录这种东西，我也想着都要走了，这边的同学还是留个联系方式比较好，就几乎每个大课间都有在弄这个事情。”说到这里，苏启明自己也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等等，等等等等，你让我好好的想一想。”苏启明用手揉着自己的眉头，过了一会儿，他对陈律师说：“好像是不太对，三月份过后我因为同学录的事情和班里的每一个人几乎关系都还不错，而且本身我小学的时候成绩也很好，当我开始主动地去接触别人的时候，别人都几乎完全不抗拒，在那段时间，杜若飞从来没有主动地再来找我，我因为逐渐品尝到了交际的快乐，也没去注意这件事情。唯一有一次大课间我想着让杜若飞也给我写一篇同学录，还委托高年级的哥哥去帮我问一下这个人，结果没找到，我也就没管了。”
“那你和他的接触都是在一些什么情况下呢？”陈律师继续发问。
苏启明又凝神想了想，回答道：“都是偶遇，对，都是偶遇！有时是在操场，有时是在回家的路上，有时是在学校的公厕里...”
“那，你和他相遇的每个场景里，都有别的人嘛？”陈律师貌似发现了一些端倪。
“都...都有吧...”苏启明不是很确定，“应该大部分都有吧？”
陈律师笑了笑，“再仔细想想，你是不是在操场的角落遇到了他，你是不是在回家路上没有行人注意你的时候遇到了他，你是不是在厕所小便的时候，突然一转头，发现他在那里？你和他相处的每个时刻，周围可能会有其他人，但是你都没有被其他人关注，或者没在做被其他人关注的事？”
苏启明疑惑道：“但是他来送我了呀？我走的那天，他来送我了呀？”
陈律师微笑着说：“我都能想象到，他是不是站在送你的那一群人的中间？或者边上？你们之间根本没有交流，或者说，你挥了挥手，给所有人说了一句再见？”
苏启明听得汗毛乍起，因为陈律师描述的画面几乎和他转学那天如出一辙，同时他也回忆起了三月之后他和杜若飞每次的见面几乎都是在一些完全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同时杜若飞总是很突兀的出现，或者是一个转角，或者是一次偏头...
“我...我和一只鬼...相处了一个多月？”苏启明不敢置信的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是这个样子的。”陈律师点点头，“而且这个苏田的中阴身非比寻常。普通的中阴身可没有这种能力，它们可以入梦，但是不能像苏田这样直接在他人清醒的时候显化人前。”
陈律师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不对啊，那为什么当初那个小鬼以一个那样的姿态示人？甚至让苏启明见它还得我用牛眼泪帮苏启明开眼？是它成为游魂之后反而丧失了那种能力了嘛?”
...
随着街对面悦耳的音乐响起，小学放学了。
不一会儿，奶茶店的玻璃门被打开，一群小学生涌了进来，陈律师叫上苏启明，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此事大致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事情也逐渐明了，现在二人所想的一切都仅仅只是推测，虽说疑虑重重，譬如小鬼为何会对苏启明有如此大的愤怒，苏启明未婚妻的死究竟和小鬼有没有关系，都尚不清楚。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了，陈律师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奶茶店门口走去。突然，一个小孩子撞到了他身上，将他从思考中拽了回来，陈律师蹲下身，才准备扶起那个跌倒在地上的小朋友，手却突然僵在了半空中。
好熟悉的黄夹克。
接着，陈律师看见了一张他才在手机里仔细端详过的脸。
“苏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