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霜寒的反复无常,连带怀音也有些闷闷的,直到回了垂云峰神殿,怀音依旧打不起精神。
照例去主殿拜见了师尊,君故坐在高高的云台上,仿佛一尊不可侵犯的神祇。
怀音垂着头,少见的没有多话。
君故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同,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开口赶人。
两人相对沉默,不过片刻,那高高在上的神祇悠然开口,“怎么了?”
那熟悉的嗓音让怀音眼一酸,难免有些委屈。
自她重生以来,总觉得师尊好像有哪里不同了,具体哪里不同怀音说不出来,但就是感觉师尊对待她少了几分耐心和温柔。
像现下这般关怀她的行为,更是少得可怜!
师尊好像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这个认知让怀音有些挫败。
明明是重生而来,能有补偿一切的机会,可这些机会宛如手中逝去的流沙,她根本无法抓住。
师尊如此,二师兄也如此。
看着徒弟的眼圈隐隐泛红,君故不经意间已经深深皱起眉头。
怀音向来是个要面子的小姑娘,小时候明明很少哭泣,总一副坚强的模样。
进来却似乎哭得格外多......
君故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师尊。”
小小的玄衣少女终于开口,语调微微上扬,像撒娇一般,声音并不甜腻,却让人心中软成一片。
“您为何会同意让我前去名剑大会?”
说这话的时候怀音微微仰着头,粉嫩的小脸上挂着一丝疑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云台上的那人。
那样灼人的目光,君故似乎避无可避。
心里有些无奈地喟叹,那高坐在云台上、宛如神祇的君故终于缓缓开口,“你从前便想去,如今允你去了,怎反而不高兴了?”
怀音又不肯开口了。
君故看着面前的少女,个子明显抽长,一身玄色长袍原先长可及地,如今堪堪只到脚边。
虽仍是有些稚嫩的脸,但他的小徒儿,终究是长大了!
可脾性还如幼年时候一样,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便选择沉默,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着自己养得骄纵的小徒儿,君故终究还是败下阵来,有些认命地解释,“你总也不开心,不如去山下看看,从前是为师拘着你,今后你想如何都行。”
语声淡淡,言至最后有着一丝无奈。
怀音歪着头,有些迷茫,师父的话她突然有些听不懂,可心情到底因为师尊的解释愉悦了几分。
三两步跨上了云台,怀音径直走到了君故的身边。
若是落到那些个长老眼里,怕又要斥责这丫头态度不端,半点不尊师重道。
殊不知怀音与自家师尊独自相处时,便是这个么态度。
君故盘膝坐在云台上,见着怀音没规没矩的样子也不斥责,就那么淡淡看着。
怀音心情好了几分,此时格外乖巧地凑到了自家师尊身边,脸上带着些讨好的浅笑,又有些神神秘秘的模样。
淡淡的甜香从少女身上传来,是不属于怀音的味道。
君故就那么静静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看着怀音从怀里掏出手绢包着的一块小点心,眼神里带着些小心翼翼,“师父,祝您安乐!”
修真界一早便不食五谷,没有什么闲情的人会做这样的点心。
加之面前这红棕色的糕点模样丑丑的,花纹歪歪扭扭都看不怎么清晰,凡间的厨子手艺再差,想来也做不出这么砸自己招牌的东西。
君故几乎一刹那间便猜到,这是自己那娇滴滴的小徒弟亲手做的。
或许是只给自己做的。
这个认知让神尊殿下有一瞬间的愉悦。
对上怀音忐忑的眼神,君故终是大发慈悲地伸出了手,接过了小丫头手上那小手绢包着、模样诡异的点心。
“这是什么?”
“月饼!”
怀音似乎早便猜到君故想问什么,有些欢欣雀跃地回答,“这上面还有四个字,平安喜乐。今日是人间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人间素来都会这样过节......”
君故从前也在人间游历数年,自然也是见过人间的月饼的,当然没有谁家做得像他的小徒儿那样别致。
看了手中的月饼,君故沉思了片刻,终是觉得不能打击了少女的积极性,有些大义凛然的咬了一口。
怀音看着自家师父面无表情地、一口一口将自己做的月饼全都吃掉了,高兴之余便又忍不住疑惑。
虽说师父平常也是淡淡地,今日的表情却格外......崩紧。
莫非是因为自己做的点心太好吃太激动?
若是君故知道自己给了小徒儿这种自信,怕是会忍不住反思。
神尊在咽下那点心后淡然的模样下,到底隐藏了什么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
吃完了月饼,也算是过完了一个中秋。
怀音早早便被君故赶回了自己的房间,过些日子便要下山,君故一直担忧小徒儿修为不够高,便日日催促其修炼。
将真气运转至一周天内,怀音似乎触摸到了修炼的瓶颈,从前怎么也逾越不过的坎,如今却好像能找到方法突破。
闭上双眼,怀音再度将真气凝聚丹田。
元婴期的修为本就再难突破,除非遇到某种合适的契机。
闭上眼怀音能窥见自己丹田之中,藏着一团小小婴儿状真气如雾凝结,此物唤作结婴。
突然,那团真气开始躁动,仿佛不受怀音控制一般,在体内肆意冲撞,少女一时没有防备,被那股真气狠狠撞在胸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与那真气角逐着,怀音难免生出了几分好胜的心思,想要自己掌控,那真气却犹如有自我思想一般,胡乱窜着,在血脉中游走。
云雾状的真气犹如婴儿模样,却格外暴躁和性烈,不服怀音的管教。
最后怀音虽也伤得不轻,但到底抓住了那真气的尾巴,那结婴在少女的识海丹田发起脾气翻滚,搅了个天翻地覆。
忍着剧烈的疼痛,怀音终是没有放开手。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团雾状的真气终是化为了一片混沌,不复婴儿的形状,似呜咽又似哀鸣般求饶起来。
怀音仍旧不曾放手。
那团真气见状又是愤怒地冲撞,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四散消失。
徒余怀音,满身血渍和冷汗。